1 村头田埂
北方的风如刀般刮过黄土地,卷起漫天尘土,打在脸上生疼。张家庄蜷缩在山坳里,几十户土坯房依山而建,屋顶的茅草在风中瑟瑟发抖。村头有片开阔的田地,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通向外面世界,路两旁稀稀拉拉长着几棵老槐树,枝桠光秃秃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张老四坐在田埂上,手里的麻绳连着正在啃草的踏雪。他不是天生就瞎,十年前一场大病,高烧三天三夜,醒来后世界就黑了。他原本是村里最好的木匠,眼睛瞎了,手艺也就废了。村长看他可怜,把村里唯一一头公驴交给他照看,每月给点粮食作为报酬。
这驴可不一般,浑身漆黑,只有四蹄雪白,号称“踏雪”,是村里最值钱的活物。农忙时拉犁耕地,闲时驮货赶集,还兼着配种的营生。张老四把它当命根子,白天牵到村头田埂吃草,晚上牵回自家棚里,生怕有半点闪失。
“踏雪啊踏雪,今日的草可合口味?”张老四侧耳听着驴嚼草的声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他虽然看不见,但耳朵灵得很,驴蹄踏地的声音,嚼草的声响,甚至驴尾巴甩动的风声,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接着是母亲的呵斥。张老四摇摇头,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都三十五了,还没尝过女人滋味,眼睛好的时候家里穷,瞎了后更不敢想。可越是得不到,心里越是痒痒,夜里常梦见软乎乎的女人身子。
“老四,看着驴呢?”一个跛脚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这是村里的王四,因走路不稳,人送外号“王跛子”。
张老四侧耳听了听脚步声,“是王老弟啊,今儿没下地?”
王跛子嘿嘿一笑,眼睛却盯着踏雪滴溜溜转。“腰疼,歇一天。”他在张老四身旁坐下,递过一锅旱烟,“来一口?”
张老四摆摆手,“戒了,省点钱好娶媳妇。”
王跛子噗嗤笑出来,“就你这条件,谁家姑娘肯跟你?”话一出口觉得不妥,忙改口道:“不过老四哥心眼好,总有那慧眼的。”
张老四苦笑一声,没接话。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只有踏雪嚼草的声音和风声作伴。
王跛子眯着眼睛打量踏雪,忽然计上心头。他凑近张老四,压低声音:“老四哥,真想女人?”
张老四脸一红,“瞎说什么呢!”
“我倒有个主意,”王跛子神秘兮兮地说,“你看你这驴,十里八乡就这一头好的,多少人家惦记着配种呢。我媳妇她姑表妹,刚死了男人,手里有点闲钱,也想寻头好种驴。你要是愿意,我帮你牵个线,说不定事成了,人家一高兴,还能给你说房媳妇。”
张老四心下一动,但马上警惕起来,“你可别骗我,我看不见,但心里亮堂着呢。”
“哪能啊!”王跛子拍着胸脯,“我王四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这样,明儿这时候,我带她来瞧瞧驴,成不成都看你意愿。”
张老四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王跛子又闲扯几句,一瘸一拐地走了,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回家的路上,王跛子心里拨起了算盘。这踏雪至少值二十两银子,够他盖三间大瓦房还有剩余。张老四一个瞎子,留着好驴也是浪费,不如成全他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