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损耗,若干。”
“误工费用,每日三百文,共计一千二百文。”
……
下面还有一长串,最后算出来一个总数。
我看得一头雾水。“你这是干嘛?”
阮玉头也不抬地说:“记账。”
“记什么账?”
“门口那四位壮士的食宿开销,以及我的营业损失。”她把毛笔放下,吹了吹墨迹,然后把账单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那四个门神说:“几位大哥,辛苦了。这是你们这几天的开销账单,我已经给你们算好了。麻烦你们回去的时候,交给赵将军。”
四个亲卫你看我,我看你,都傻眼了。他们是来站岗示威的,不是来吃饭住宿的。
其中一个胆大的,结结巴巴地说:“阮……阮姑娘,我们……我们没在你这儿吃喝啊。”
“你们是没吃,但你们站在我门口,我就得给你们备着。”阮玉说得理直气壮,“万一你们饿了渴了,我招待不周,传出去,岂不是说我慢待了将军的人?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再说了,”她话锋一转,“你们四位往这一站,我这茶馆三天没进一个客人。我的损失,总得有人承担吧?这账,不算在你们头上,自然就得算在派你们来的赵将军头上了。”
她把信封往那个亲卫手里一塞。“账目清楚,童叟无欺。麻烦了。”
说完,她转身就回了柜台,继续看书去了。
留下那四个亲卫,拿着那个滚烫的信封,跟拿着个炸药包似的,面面相觑,一脸的生无可恋。
那天下午,他们就撤了。
第二天,京城里就传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镇北将军赵孟,收到了一张来自南城茶馆的账单。据说他看完账单,气得把自己的书房都给砸了。
但这事还没完。
阮玉那张账单,不止送到了赵将军府。她还抄了一份,直接送到了兵马司,后面还附了一封信。
信里没说赵孟骚扰她,就说赵将军体恤下属,派了四个亲卫在她茶馆门口“体验生活”,她尽心招待,现在只是讨要一些合理的伙食费。
这下兵马司的人头都大了。
国朝有律,军士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骚扰百姓。赵孟这事,往小了说是私事,往大了说,就是私用兵权,以势压民。
御史台的风闻官耳朵最尖,这事立马就捅了上去。
结果就是,赵孟被皇上叫进宫里,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罚了半年的俸禄,还勒令他闭门思过一个月。
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被一个茶馆老板娘,用一张账单,就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我坐在茶馆里,看着对面恢复了人气的街道,再看看那个正安安静静给客人添水的阮玉,感觉自己后背有点发凉。
这女人,脑子里装的不是茶,是兵法啊。
她对付赵孟,一步棋看三步。第一步,示弱记账,让你理亏。第二步,借力打力,把你的亲卫变成我的证人。第三步,上达天听,用朝廷的规矩来治你。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赵孟输得不冤。他不是输给了一个女人,他是输给了他自己都玩不明白的规则。
5
赵孟被关了禁闭,方子谦成了笑柄。
南城“歇脚处”的阮玉,彻底在京城出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