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了让老公安心“接手”亡兄留下的摊子和抚恤金,我主动放弃回城指标,留在乡下土坯房。
陈卫东嘴上说着委屈了我,转头就带着大嫂去“下海”经商,说是要干出名堂。
我微薄的工资大半寄给他们,自己带着女儿小草啃咸菜窝头,伺候瘫痪公公。
直到学校精简,丢了工作,只能去码头扛麻袋,累出一身病。
寒冬腊月,我拖着病体干完活,却看见婆婆正抢走女儿身上唯一暖和的旧棉袄,要给白玲寄去。
小草冻得直哭,“妈妈,奶奶说城里冷,嫂子金贵,这棉袄我不能穿!”
我气得发抖,婆婆却骂我没本事,“连件新棉袄都挣不来,还想去城里享福?白日做梦!”
我心一横,抱着女儿连夜南下寻夫。
陈卫东不在他们说的“工厂宿舍”,大嫂穿着时髦的喇叭裤,笑着说带我们去看看他们刚分到的福利房。
路上经过一条河,她假意失足,却把我推了下去,连带紧抱着我的小草一起沉入冰冷河底。
她对着赶来的陈卫东哭诉:“卫东哥,都怪我没拉住弟妹…她们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陈卫东抱着她:“是她们自己福薄命浅,不怪你。”
我怨气冲天,再睁眼,回到丢工作那个冬天,婆婆正要抢走女儿的棉袄。
我冲上去夺回棉袄,狠狠甩了婆婆一耳光。
“这破日子谁稀罕谁过!陈卫东呢?让他滚回来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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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一黑,抄起灶台上那仅有的一碗粥,浇在婆婆头上。
「你敢——」婆婆尖叫未完,我已夺过那件破旧棉袄,一把抱起瑟瑟发抖的女儿冲出屋门。
寒风刺骨,黄土飞扬,我的胸口隐隐作痛,那是两天前卖完血留下的伤。
婆婆追到院子里,破锣般的嗓音传遍整个村庄:「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这就去大队部叫人,让我儿子退工回来休了你!」
我用自己单薄的棉衣裹紧小草,两只冻红的小手紧紧攀住我的脖子。
「妈妈,奶奶说的是真的吗?爸爸会回来吗?」
「别听外面的鬼哭狼嚎,妈妈带你去吃热乎的。」
三里泥泞小路上,寒风刮得我脸生疼。
饥寒交迫的小草在我怀里昏昏欲睡,我只能不停讲故事,让她保持清醒。
公社食堂里热气腾腾,我掏出口袋里最后的工分券,换了两个馒头一碟咸菜。
小草抓起馒头就咬,干硬的馒头渣从嘴角掉落,饿极了的样子让我心如刀割。
「妈妈,我三天没吃饱了」小草含着泪咽下嘴里的食物,「奶奶说我不是他们陈家的种,不配吃肉。」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无法压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妈妈,我的小鸡呢?」小草突然哽咽起来,泪水滚落。
「小鸡,小鸡怎么了?」我声音发抖,已经猜到答案。
「奶奶杀了,做腊鸡,让邮递员叔叔寄给上海的白阿姨,说城里人需要补身体。」
我心口一阵绞痛,那是小草辛苦喂养半年的小鸡,是她在这个冷酷家庭里唯一的慰藉。
「小草别哭,妈妈带你去县城,找舅舅。」
「舅舅?」小草瞪大眼睛,「能吃饱饭的舅舅?」
这个天真的问题刺痛了我的心,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