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柴房里的“疯子”

羊肉汤的香气还在空气里打转,院外的喧闹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不知是谁先喊了声“肚子疼”,紧接着,好几张八仙桌旁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呻吟。

我缩在墙角,看着村民们一个个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刚才还堆满笑意的脸此刻拧成一团。父亲慌了神,手里的酒碗“哐当”摔在地上,酒液混着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咋回事?这汤有问题?”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柴房。那扇破旧的木门紧闭着,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像在回应外面的混乱。“是那个疯婆子!肯定是她搞的鬼!”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村长被儿子扶着,疼得额头上冒冷汗,指着柴房骂道:“林老实!把你家疯婆子揪出来!这是要毒死全村人啊!”

父亲抄起门后的扁担,猛地砸向柴房锁头。“哗啦”一声,锁开了,门被踹得大开。母亲蜷缩在柴堆角落,怀里抱着一团脏乎乎的破布,听见动静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警惕,像受惊的野兽。

“你个疯女人!是不是你在汤里下了东西?”父亲冲过去,扁担就要往她身上抡。我下意识地冲上去拦住,扁担擦着我的胳膊砸在柴堆上,溅起一片木屑。“爹,别打!”

母亲突然扑过来,把我拽到身后,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护着我的肩膀,对着父亲嘶吼:“不准打燕儿!不准打!”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愣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护着我。记忆里,她的手要么是挥向我的巴掌,要么是被铁链拴着的冰冷模样。

村民们涌进柴房,狭小的空间瞬间被塞满。有人翻找着能藏东西的角落,有人指着母亲骂骂咧咧。柴房里弥漫着干草、霉味和淡淡的药味,那味道很淡,混在烟火气里几乎察觉不到。

“看!这是什么!”一个年轻小伙从柴堆底下翻出个玻璃瓶,瓶身沾着泥土,标签已经模糊,但隐约能看见“百草枯”三个字。

人群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骚动。“真的是她!疯婆子想灭口!”“赶紧送医院!晚了就来不及了!”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又要打母亲。母亲却突然笑了,笑得癫狂又凄厉,眼泪顺着布满皱纹的脸往下流:“报应……都是报应……”她盯着人群外的哥哥,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建军……我的儿……”

哥哥站在门口,白衬衫上沾了点污渍,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些。他看着那个百草枯瓶子,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母亲的目光。

我盯着母亲被铁链拴着的脚踝,那里的红痕已经磨破了皮,渗出血珠。她还在笑,可我却看见她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攥紧了那团破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破布里包着的,似乎是半块干硬的玉米饼——那是早上我偷偷塞给她的。

3 第一例呕吐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了村庄的宁静,在黄土坡的土路上颠簸着,扬起滚滚烟尘。最先倒下的几个人被抬上担架,脸色青灰,嘴唇干裂,担架掠过地面时,还能听见他们虚弱的呻吟。

村长被儿子背上车时,突然挣扎着回头,枯瘦的手指指向柴房方向,断断续续地喊:“抓……抓那个疯婆子……别让她跑了……”话音未落,一口黑褐色的液体从他嘴角溢出,溅在尘土里,留下斑驳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