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棉鞋作坊的闹剧
王桂香把锥子往鞋底上扎时，线突然 “嘣” 地断了，线头弹在马小宇的脑门上。“小兔崽子，跟你说多少回了别在这儿捣乱，你偏不听。” 她把断了的线重新穿进针眼，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再晃悠，这棉鞋就给你缝成露脚趾的，让你冻得直蹦。”
马小宇正趴在炕桌上剪纸，剪刀在红纸上剪出歪歪扭扭的形状。“姥姥，我要在鞋面上贴个奥特曼，这样穿出去，全班同学都得羡慕我。” 他举着剪坏的纸片往鞋底上按，浆糊抹得满手都是。
“你可别祸祸了！” 王桂香拍掉他的手，浆糊溅在纳了一半的鞋底上，像块没抹匀的面酱，“这是新棉花，是你大舅托人从仓库捎来的，暖和着呢。贴那破纸片干啥？想让棉鞋变成花脸猫？”
姬晓红拎着筐碎布进来，往炕上一倒，花花绿绿的布料堆成小山。“妈，这些布够做鞋面了吧？都是我从厂里废料堆捡的，比买新布省不少钱。” 她捡起块蓝格子布，“这块做鞋帮正好，耐脏。”
马军蹲在炕沿边补袜子，针脚歪得像条爬不动的蚯蚓。“媳妇，你这布捡的比小亮的花衬衫还花哨。小宇穿出去，准有人问是不是唱戏的。”
“你懂啥？” 姬晓红把布往马小宇面前凑，“这叫时髦，比你那补丁摞补丁的袜子强十倍。上次你去接小宇放学，他同学还以为你是捡破烂的。”
姬小亮叼着烟从外面晃进来，花衬衫的破洞上沾着片枯叶。“做棉鞋还不简单？我在深圳见人做皮鞋，用机器轧，又快又结实。” 他往炕上一坐，烟头烫在蓝格子布上，烧出个黑窟窿，“哎哟，烫漏了。”
“你那破衬衫烧穿了都不可惜，别祸祸这布！” 王桂香抓起锥子就往姬小亮身上戳，没戳中他，倒把马军的袜子勾住了，“嗤啦” 一声，刚补好的袜子又破了个大洞。
“我的袜子！” 马军举着破袜子直跺脚，“这是我唯一一双没补丁的，你赔我！”
姬老倔蹲在门槛上搓麻绳，麻线在手里拧得 “咯吱” 响。“吵啥？做棉鞋跟拧螺栓一个理，得耐住性子。” 他举起搓好的麻绳，“你看这劲，纳鞋底准结实，比马军那破袜子强。”
马小宇突然从炕桌底下钻出来，手里举着只没缝好的棉鞋，鞋帮歪在一边，像只受伤的天鹅。“姥姥，我会缝鞋了！你看这针脚，比我爸补袜子强！”
王桂香接过棉鞋一看，气得直咧嘴 —— 棉花从针眼里钻出来，像只炸毛的鸡。“你这是缝鞋还是拆鞋？针脚比你姥爷的螺栓还歪，穿出去准散架，比马军的三轮车还不顶用。”
姬小亮突然指着窗外笑出声。众人抬头一看，张大妈举着双虎头鞋从院里经过，鞋面上的老虎绣得像只猫。“张大妈那鞋绣的，还不如小宇剪的奥特曼。”
“你懂个屁！” 王桂香往窗外啐了一口，“那是老手艺，比你在深圳见的强。当年你妈我绣的鸳鸯枕套，全厂姑娘都来学。”
马军突然 “哎哟” 一声，手里的针线扎在手指上。血珠滴在蓝格子布上，像朵没开的小红花。“这活儿比修三轮车难，手指头都快扎成筛子了。”
姬小亮抢过针线就往鞋面上缝，线在布上绕得像团乱麻。“看我的，保证比你强。” 他猛地一拽线，针 “嗖” 地飞出去，正好扎在马小宇的棉裤上，吓得孩子直蹦。
“我的屁股！” 马小宇捂着棉裤直叫唤，“小舅的针会飞，比上次的钉子还吓人！”
马军拎着鞋底就去追姬小亮，两人围着炕桌转圈，马军的军大衣扫过碎布堆，布料飞得满天都是。有块红布蒙在姬老倔的头上，把老头裹得像个粽子。
“我的麻绳！” 姬老倔扯掉红布，麻线缠在胡子上，扯得他直咧嘴，“你俩再闹，就让小宇穿你俩的破鞋上学，冻掉脚趾头活该！”
王桂香捡起块碎布往马军身上扔，“别追了！这棉鞋要是做不完，小宇就得穿着单鞋过冬，冻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她往鞋底上抹浆糊，“这儿得多抹点，粘得牢。”
姬小亮突然指着马小宇的脚喊：“他穿的袜子是我的！我说咋找不着了！” 他扑过去就拽袜子，马小宇死死抱住炕桌腿，两人拽来拽去，把炕桌掀了，剪刀针线撒了一地。
“我的剪刀！” 王桂香赶紧去捡，结果踩在浆糊上，“哧溜” 一声摔在炕上，老花镜飞出去，正好挂在姬老倔的烟袋锅上。
全屋人顿时笑成一团，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马小宇笑得最欢，从地上捡起只棉鞋往头上套，像戴了顶奇怪的帽子。“我是奥特曼！”
姬老倔摘下老花镜，慢悠悠地说：“我看你们是想把棉鞋做成玩具。再闹，今晚谁也别想吃饭，饿着肚子做鞋。”
这话真管用，马军和姬小亮立马安静下来。马军捡起针线继续缝，姬小亮则蹲在地上捡碎布，花衬衫上的破洞被风吹得忽闪忽闪的。
王桂香重新戴上老花镜，往鞋底上纳针时，突然笑了。“其实这样也中，吵吵闹闹的，比一个人闷头做有意思。” 她往马小宇手里塞了块碎布，“来，给姥姥递线。”
马小宇立马来了精神，举着线团跑得飞快，结果被地上的麻绳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在棉花堆里，像只刚出笼的白面包。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满地的碎布和棉花上，暖洋洋的。姬晓红哼着小曲缝鞋面，马军的针脚虽然歪，但总算能看了。姬小亮把烧破的布块补在自己的花衬衫上，看着像块补丁勋章。
王桂香举着做好的棉鞋端详半天，虽然鞋帮有点歪，针脚也不太齐，但摸着厚实。“行了，能穿。” 她往马小宇脚上一套，不大不小正合适，“走两步试试，看磨脚不。”
马小宇穿着新棉鞋在屋里转圈，鞋底 “啪嗒啪嗒” 响。“不磨脚！比我爸的劳保鞋舒服十倍！” 他突然往姬小亮脚上踩了一下，“小舅，你看我这鞋，能踢飞你的烟头！”
全屋人又笑起来，笑声裹着棉花的暖香飘出去，惊得院墙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王桂香看着满院的热闹，突然觉得 —— 这做棉鞋的折腾劲儿，跟过日子一个样，针脚歪点怕啥，暖和就行；吵吵闹闹怕啥，热乎就行。
姬老倔把最后一段麻绳缠在手上，慢悠悠地说：“明儿再做双给你大舅寄去，仓库冷，穿这棉鞋，比他那破胶鞋强。”
王桂香笑着点头，心里琢磨着 —— 得再絮点棉花，让远在仓库的姬铁柱也能感受到家里的暖，比啥都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