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念的座位在窗边。偶尔,她会注意到江临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总是第一个离开教室,方向却不是食堂或宿舍。

一天,两天……连续一周都是如此。

好奇心像藤蔓悄悄滋生。

那天傍晚,沈念抱着一摞刚批改好的作业本送去教师办公室,穿过教学楼后那片荒废的老校区。这里少有人来,荒草蔓生,围墙矮了一段,外面连着一条僻静的老巷。

就在她快要穿过月亮门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围墙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临。

他利落地助跑,蹬踏,单手一撑,轻松翻过了那堵矮墙,动作干净流畅,转眼就消失在墙头。

沈念愣住了。优等生、学生代表、老师眼中的楷模……居然每天准时翻墙逃校?

鬼使神差地,她放轻脚步,快速走到墙根下。墙角堆着几个废弃的建材包装箱,她犹豫了一下,踩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扒着墙头,探出一点眼睛。

老巷僻静,墙角堆着几个脏污的纸箱。夕阳的金辉斜斜洒入,将巷子切割成明暗两半。

江临背对着她,蹲在那里。他面前的水泥地上,铺着一件柔软的旧毛衣,毛衣上蜷着一只猫。

那猫很小,瘦得几乎脱了形,橘色的毛脏兮兮地黏连着,一动不动,只有腹部极其微弱地起伏着。

然后,沈念听到了声音。

极压抑的、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的哽咽。

她看见江临的肩膀在抖,开始时是轻微的、克制的颤动,然后那颤抖越来越剧烈,无法抑制。他弓着背,像一只被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咽喉的困兽,那么高的一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得厉害,极其轻柔地、一遍遍抚摸着那只猫稀疏的毛发,仿佛那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不要……”他的声音破碎,浸满了泪水,含混不清,“求你……别离开我……再坚持一下……求你了……”

那不再是学校里那个冰冷、傲慢、无坚不摧的江临。

那是一个崩溃的、绝望的、哭得浑身发抖的少年。哽咽声低哑破碎,像一个迷路找不到家、恐惧无助到了极点的孩子,所有的坚强外壳剥落殆尽,露出血淋淋的软肉。

沈念的心脏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酸涩的潮水猛地冲上鼻腔,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看着他哭,看着他用额头抵着那只气息奄奄的小猫,肩膀剧烈地耸动,听着他一遍遍徒劳地哀求,像个最虔诚的信徒向虚无的神明祈祷奇迹。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温暖不了那份彻骨的绝望。

许久,江临的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只剩下低低的、断续的抽噎。他极其小心地从旁边拿出一个眼药水瓶,熟练地吸满旁边小碗里的奶水,然后一点点、极其耐心地掰开猫的嘴,将奶水滴进去,手指温柔得不可思议。小猫偶尔微弱地吞咽一下,都能让他停顿很久,眼神专注得令人心碎。

沈没有再看下去。她悄无声息地跳下箱子,抱着作业本,飞快地离开。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像是要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