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心里藏着一个天大的计划。
我要买一台彩色电视机。
在那个黑白电视机都算稀罕宝贝的年代，谁家要是有台彩电，那不亚于现在开着豪车在街上转悠。
我想让我们的家，成为整个家属院里最扎眼、最让人羡慕的那一个。
更重要的是，我想让沈伟在同事朋友面前，把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我终于攒够了一千二百块钱。
这笔钱，搁当时，是普通工人家庭不吃不喝三四年的总收入。
我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在广州海关上班的远房表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我弄到一张金贵的购买指标。
一台十八寸的日立牌彩电，就这么被我盼来了。
电视机用板车拉回来的那天，整个红星机械厂家属院，炸了。
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就飞遍了。
我们家那间小小的两居室，被堵得水泄不通。
邻居，同事，还有一堆叫不上名字的人，黑压压地挤在门口和窗户外头。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嘴里那“啧啧”的惊叹声，就没停过。
“我的老天爷！是彩色的！”
“日立牌！小日本原装的！这得多少钱啊？”
“沈伟家是真有本事！”
沈伟被一群人簇拥在最中间，那腰杆挺得像根钢筋，嘴巴咧开就没合上过。
他看我的眼神，全是烧得滚烫的得意。
我心里甜得冒泡，但更多的是一种针扎般的不安。
大伯子沈强那事，就像根刺扎在我心里，我觉得这么招摇，迟早要出事。
我悄悄扯了扯沈伟的衣袖，压着嗓子说：“伟哥，把门关上吧，人太多了。”
沈伟正享受着这辈子都未曾有过的追捧，一把甩开我的手。
“关什么门！”
“我沈伟凭本事让我媳妇过上好日子，还怕人看？”
“就得让他们看！让他们知道，我沈伟也不是孬种！”
他话音刚落，一个更洪亮的声音在门口炸开了。
是婆婆赵春花。
她两手往腰上一叉，跟个圆规似的立在门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高声宣布：
“都看！都看啊！随便看！”
“这是我儿子沈伟，孝敬我这个当妈的！”
“日本原装的！花了好几千块呢！”
我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直发黑，差点一头栽倒。
这电视，明明是我从牙缝里一分一分省出来买的，怎么就成了沈伟孝敬她的？
一千二百块，怎么到她嘴里就翻了几倍，成了“好几千”？
我急得心口发慌，赶紧上前去拉她：“妈，您小点声，快进屋吧。”
婆婆眼睛一横，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甩开我的胳膊。
“你这媳妇怎么回事？”
“我儿子有出息了，我高兴，说两句怎么了？”
“显不出你来是不是？怕人抢还是怕人偷啊？”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那些原本羡慕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地掺进了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要坏事了。
03
麻烦来得比我想象的还快。
当天晚上，门铃就被人敲响了。
沈伟一开门，整个人都矮了半截，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