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的杀伤力，不亚于一颗炸弹。
我当时正好下班路过，听到这话，每一根头发丝都倒竖起来。
完了。
我冲过去就拉她的胳膊。
“妈，妈！您说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快别说了！”
婆婆一把甩开我，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懂个屁！这是给我儿子长脸！提前放放风，免得被那些小人惦记！”
我看着她那张因过度兴奋而涨红的脸，再看看周围人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嫉妒、探究和鄙夷。
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全完了。
果然，没过三天，厂保卫科就收到了一封厚厚的匿名举报信。
信里把沈强描绘成一个野心勃勃、崇洋媚外、妄图投靠资本主义的危险分子。
信里还把我婆婆那句“要去德国当大官，吃洋面包当领导”，原封不动地抄了上去，成了铁证。
这下捅了天大的马蜂窝。
在那个年代，“里通外国”这顶帽子，能把人活活压死。
沈强的留学名额当场取消，人也被隔离审查。
厂里翻来覆去调查了小半年，虽然最后查清是子虚乌有，但他的政审材料上，永远留下了一笔：曾因思想问题接受审查。
通天的大道，就这么被他亲妈一张嘴，给堵死了。
沈强出来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主心骨。
他眼神里的光灭了，不爱说话，见人就低着头绕道走。
他再也没能回到技术科，最后娶了个农村媳妇，一辈子窝在最苦最累的铸造车间，再也没抬起过头。
大嫂嫁过来后，从邻居嘴里拼凑出事情的原委，当场就气疯了。
那是她第一次跟婆婆正面开战。
“妈！你为什么要害他！那本来是他的命啊！”大嫂哭得撕心裂肺。
婆婆却梗着脖子，脸上半点悔意也无，反而理直气壮地回吼。
“我那是为他好！我想让他风光！”
“谁知道哪个烂了肠子的在背后捅刀子？”
“要怪就怪那个写信的小人，怪我干什么！”
大嫂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要不是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那婚怕是当场就得离。
从那以后，大伯子一家就跟公婆断了往来。
明明住在同一个家属院，见面也跟陌生人一样。
婆婆因为这事，在院子里也抬不起头，总算消停了几年。
我看着大伯子家那死气沉沉的日子，心里早就给婆婆那张嘴上了一把无形的锁。
我天真地以为，吃过这么大的亏，她总该长记性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把锁，根本锁不住她那颗时刻准备开屏的心。
而下一个被她推向深渊的，就是我的家庭。
02
我男人沈伟，是婆婆的小儿子。
他没他哥沈强那样的冲天之才，但胜在人老实，是厂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技术员。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是孝顺。
最大的缺点，是愚孝。
在他眼里，他妈赵春花放个屁都是香的。
我们结婚两年，我把自己的工资，加上沈伟上交的钱，一分一毛地抠着。
那年头，厂里的女人都疯了似的迷的确良，做梦都想扯几尺布做件新衬衫。
我看着同事们身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可最后连块最便宜的碎布头都咬牙没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