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我不再理他,转身进卧室,把门甩得震天响。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那句“厂里奖励的”。
我能想到,从明天开始,这个谣言就会像长了腿的耗子,在全厂的犄角旮旯里乱窜。
我越想越怕,半夜里,终于在惊惧和疲惫中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地动山摇的砸门声给活活吓醒了。
“砰!砰!砰!”那扇薄木门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开门!沈伟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门外,一个醉醺醺的男声在嘶吼。
“打倒资本主义享受派!把国家的财产还给我们工人!”
我和沈伟像被电击了一样,同时从床上弹起来,你看我,我看你,两个人的脸上只剩下惨白。
是院里那个出了名的无赖,王二赖。
这家伙仗着他爹是厂里的老资格,整天游手好闲,前两天刚因为耍流氓被抓进去,怎么就放出来了!
沈伟壮着胆子,声音发颤地隔着门喊:“王二赖,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再不滚我喊保卫科了!”
“我发神经?”王二赖在外面发出一阵狂笑,“沈伟,你小子行啊!出息了!背着组织私吞国家财产!”
“我听你妈亲口说的,你这大彩电,是厂里奖励你的!厂里的东西,就是我们全体工人的!你凭什么一个人霸占?赶紧开门,让老子也享受享受!不然老子今天就把你家给拆了!”
他一边吼,一边更凶狠地踹门,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04
婆婆也被惊醒了,她披着睡衣跌撞着跑出来,听到王二赖的吼叫,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哆嗦着嘴唇问:“这……这是怎么了?”
沈伟再也绷不住那点可怜的孝顺,猛地转身,手指几乎戳到婆婆的鼻尖,压着嗓子低吼:“还能怎么了?问你那张到处惹事的破嘴!跟谁都敢胡说八道!现在好了,把全院最疯的狗招来了!”
婆婆被吼得一缩,还想嘴硬:“我……我那不是为了给你长脸吗?谁知道他……”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断了她所有的辩解。
门锁,被踹废了。
王二赖像一头蛮牛,裹着一身冲天的酒气闯了进来。他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手里还拎着半个酒瓶。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锁死在柜子上的彩电,眼睛里冒出贪婪又癫狂的光。
“好家伙!真是小日本的货!沈伟,你小子真行啊!背着我们工人兄弟,自个儿在这儿享受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伸出黑泥满布的脏手,就要往电视屏幕上摸。
我的电视!我攒了两年的电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尖叫着扑过去挡在他面前:“你干什么!这是我家的东西!你再乱来我报警了!”
王二赖咧开一个熏人的笑,粗暴地一把将我推开。
我整个人飞了出去,后腰重重磕在桌角上,一阵尖锐的剧痛直冲天灵盖。我眼前一黑,疼得蜷在地上,半天都喘不上气。
沈伟见我被打,眼睛也红了,怒吼着冲上去跟王二赖撕扯:“王二赖你他妈敢动手!”
可沈伟一个成天摆弄图纸的技术员,哪里是王二赖这种地痞流氓的对手。王二赖人高马大,又有酒劲加持,一把揪住沈伟的衣领,死死将他掼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