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暖水瓶，脸上是狞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台崭新的彩电狠狠砸了过去。
“咔嚓——噼里啪啦！”
一声脆响，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夜。
我攒了两年的电视机，屏幕裂成了蛛网，正中心冒出一缕黑烟。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死死盯着那堆冒着黑烟的残骸，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碎成了渣。
那不是一台电视。
那是我的青春，我的希望，是我从牙缝里一分一分省下来的尊严。
王二赖砸完东西，酒似乎也醒了大半。他看着我们一家三口要吃人的眼神，有点发怵，扔下暖水瓶，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活该”，转身就溜了。
沈伟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望着电视机的残骸，嘴唇抖得筛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婆婆在短暂的惊恐后，终于回过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我的天哪！我的电视啊！杀千刀的王二赖啊！这可怎么办啊！”
我没有哭。
那一刻，我只觉得冷，一种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的寒气，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了。
我扶着剧痛的腰，一步，一步，走到沈伟面前。
我低下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冰冷到极点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他：
“现在，你还觉得你妈，是为了给你长脸吗？”
沈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羞辱到极致的、扭曲的愤怒。
他像一头疯兽，从地上弹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都怪你！蒋兰！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买这个破玩意儿！要不是你虚荣！要不是你败家！会出这么多事吗？啊？你现在满意了？”
我愣住了。
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我以为他会后悔，会自责，会跟他妈大吵一架。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的头上。
我的心，在那一刻，比被砸坏的电视机还要冷，还要碎。
我看着他那张因怨恨而丑陋的脸，突然笑了。
“好。”我轻轻地说，“沈伟，你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我没有再跟他吵，也没有再看地上撒泼的婆婆一眼。
我转身，平静地走回自己房间，把门从里面，死死反锁。
第二天，厂里保卫科来人调查。王二赖一口咬定自己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他那个老工人爹，更是跑到厂领导办公室又哭又闹，说自己一辈子为厂奉献，求看在他的面子上，给儿子一个机会。
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王二赖被口头教育了几句，就给放了。
而我们家，那台花了一千二百块的彩电，成了一堆无人问津的垃圾，最后被沈伟趁着夜色，悄悄扔到了垃圾站。
沈伟因为这件事，在厂里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人们不再羡慕他，而是用看小丑的眼神看着他。他把所有的怨气和耻辱，都背回了家，然后原封不动地砸在了我身上。
回家后，他不再跟我说话，不是摔东西，就是骂我“败家娘们”、“扫把星”。
婆婆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我就是个丧门星，自从我进了沈家的门，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