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两条杠的孕检报告图片，像一个小小的、灼热的太阳，烫着我的掌心。
窗外阳光很好，明晃晃地透过玻璃，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安宁得不像话。
直到门被猛地撞开。
周明远站在门口，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实体化的焦灼和暴戾。他手里攥着一张薄薄的诊断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林晚确诊了。”他的声音是哑的，裹着砂纸，磨得人耳膜生疼，“癌症，晚期。”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为那个从未谋面却横亘在我婚姻中的女孩感到一丝悲凉。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或者叹息。
但他没有给我机会。他的目光猛地钉在我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手机上，那枚小小的、代表着新生命的喜悦，此刻像一枚嘲讽的图钉，扎進了他猩红的眼底。
“你……”他一步跨过来，劈手夺过我的手机，动作粗暴得带起一阵风，“你很高兴是不是？嗯？”
“明远，不是，我……”
“不是什么？！”他猛地扬手，将那手机狠狠掼在地上！
“啪……！”
脆响炸开，屏幕瞬间碎裂成无数蛛网，那枚小小的太阳熄灭了，碎片溅落到我的脚边。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当初非要嫁给我，用那些龌龊手段逼我负责！小晚怎么会伤心离开？她又怎么会积郁成疾？！都是你！苏晴！是你害了她！”
他的咆哮声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那冰冷的恨意如此熟悉，几乎将我拽回前世那个冰冷的坟前，农药灼烧喉咙的痛楚再一次清晰地浮现。
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英俊面孔，看着地上那支离破碎的手机和里面未曾宣之于口的秘密。
巨大的荒谬感和疲惫感，如同深海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而来。
原来，重来一次，他依旧如此。
前世濒死的窒息感还缠绕在喉间，额角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磕遍全镇青石板路留下的崎岖伤疤，在另一个时空灼烧。
我缓缓地蹲下身，一片一片，拾起那些冰冷的碎片。新生命的喜悦，婚姻的期盼，在这一摔之下，彻底碎了，和前世一样。
也好。
碎了干净。
我抬起头，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以至于周明远被我看得怔了一下，那滔天的怒火都凝滞了片刻。
“所以，”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你一直觉得，是我的错。”
“难道不是吗？！”他像是被这句话重新点燃，额角青筋跳动，“要不是你……”
“周明远，”我打断他，慢慢站起身，将那些碎片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我们离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愤怒僵住了，转化为一种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全世界最荒谬的笑话。“……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恭喜你，现在你自由了，可以毫无负担、全心全意地去照顾你的林晚了。”
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书房。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但方向明确。我知道离婚协议放在哪里，上一世，我曾在无数个孤寂的深夜里，对着它发呆，却从未有勇气拿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