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次画的是村口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我努力回忆着苏老师教我的色彩知识,用浅绿和深绿描绘河边的青草,用钴蓝画出水面的波纹。结果,放学的时候,我看到河岸边那几棵光秃秃的老柳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用粉笔画的、歪歪扭扭的小野花,红的、粉的、紫的,像是给清冷的河水镶上了一圈美丽的花边。

苏老师把我的画拍下来,发到了她的朋友圈里。很快,我就收到了城里姑姑发来的微信消息,她说:“穗儿,你画得太好了!你苏老师告诉我,县文化馆最近在举办一个‘乡村少年画展’,她说你很有天赋,让你去试试。”

我捏着手机,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母亲躺在床上,听到动静,虚弱地问:“谁的电话呀?是不是……是不是又要借钱?”

“不是,妈。”我把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让她看苏老师发来的画展通知,“是……是一个画画比赛。”

母亲的目光落在“奖金:三千元的字样上,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叹了口气:“三千块……还不够买一个月的药呢。”

“可是,妈,”我紧紧攥着手中的蜡笔盒,语气坚定,“张大夫说,您只要好好休养半年,就能慢慢好起来了。三千块,够买好多好多枇杷叶,够您喝好几个月的枇杷叶水了。”

比赛那天,我特意换上了那件洗得最干净的蓝布褂子。苏老师特地从县城给我捎来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鞋底软软的,踩在地上,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柔软了些。我背着母亲用旧布缝制的、里面塞满了干稻草的书包,里面装着我的素描本、那半盒珍藏的旧蜡笔,还有苏老师送给我的那盒新蜡笔。

县文化馆的展厅里,挂着来自全县各个乡镇的、一共一百多幅画作。我的画被挂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题目是《后山的春天》。画上,陡峭的山坡上长满了嫩绿的野草,野菊花开得正旺,山脚下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远方。路的尽头,我用金黄色的蜡笔画了一个圆圆的、大大的太阳,它的光芒一直延伸到画面的最边缘。

评审结果公布的那天,我正在后院的土坡上给野菊苗浇水。苏老师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我,她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却笑开了花:“穗儿!你得了一等奖!一等奖!”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以为又是城里人善意的哄骗。直到苏老师把我拉到领奖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个红色的获奖证书和一张三百元的奖金支票递到我手中时,我还是有些晕乎乎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我看见张大夫就坐在第三排,他冲我竖起了大拇指;周婶也来了,她激动地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说着“好样的,好样的”;在人群的最后面,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彩,比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还要明亮。

“穗儿,”苏老师激动地搂着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