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卿的目光落在鸟笼上。
里头是只羽毛油光水滑的绿鹦鹉,歪着脑袋,豆豆眼瞅着傅子卿。
然后,它张开嘴,字正腔圆地:
“嘎——蠢货!蠢货!”
“嘎——赔钱货!赔钱货!”
“退钱!退钱!”
林时瑾:“……”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这破鸟!明明教它说的是“太子英明”“千秋万代”!
傅子卿握着笔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是舅父的儿子,打死了不好交代。
“孤、不、需、要。”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殿下不喜欢鹦鹉啊?没事没事!”林时瑾赶紧把鸟笼塞给旁边的周全太监,手忙脚乱地又在身上摸,“臣弟还有!还有!”
她掏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雕成龙形的墨锭。
“殿下您看!这是徽州百年老墨,‘龙翔九天’,寓意多好!您批奏折累了,磨一磨,闻一闻,提神醒脑……”
她说着,讨好地往前递了递。
许是太紧张,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
“哎哟!”
那盒墨脱手而出,直直飞向傅子卿。
傅子卿身手极好,下意识地侧身一避——
“啪嚓!”
墨锭砸在他刚才批阅的奏折上,碎裂开来。
黑色的墨粉溅了他满袖口,连襟前都沾染了几点。
而罪魁祸首林时瑾,则结结实实摔在了他脚边的地毯上,还好死不死地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才稳住没滚出去。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周全太监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下。
傅子卿低头,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衣袖,再看看抱着自己腿、吓得脸色发白、眼睛瞪得溜圆的表弟。
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他有洁癖。
东宫人尽皆知。
“林、时、瑾。”他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你、想、死、吗?”
林时瑾都快哭了,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殿下恕罪!臣弟不是故意的!臣弟给您擦擦……”
她慌里慌张地掏出自己的手帕,就往傅子卿的袖口上抹去。
两人距离极近。
傅子卿正要发作,却忽然嗅到一丝极清淡的甜香。不是墨香,像是一种……女儿家惯用的、若有似无的暖香,从这趴在他腿上的表弟身上传来。
他微微一怔。
再看向林时瑾,因为惊吓和用力,她白皙的脸颊透出薄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无措地微微张着,呼吸有些急促。
抱着他腿的手,隔着一层衣料,似乎也格外柔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傅子卿自己就先惊了一下。
他在想什么?
这可是林时瑾!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惯会贪图享乐,不仅被娇养的一身细皮嫩肉,更是喜欢用些女儿家的熏香。
他猛地抽回腿,力道之大,让林时瑾又跌坐回去。
“滚出去。”傅子卿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压抑着怒火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紊乱,“禁足半月,没有孤的命令,不许踏出侯府一步!”
“殿下……”
“滚!”
林时瑾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那速度比来时快了十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