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太子的地狱与纨绔的假期

自那日惊梦之后,太子傅子卿陷入了水深火热的自我斗争中。

他先是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日夜不休地批阅奏折,与属臣商议国事,企图将那荒唐的念头挤出脑海。

然而,只要稍有间隙,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声清清脆脆的“表哥”,就会无孔不入地钻进来。

他又尝试疏远。

林时瑾再来东宫时,他不是冷着脸一言不发,就是寻个由头立刻打发她走,多一眼都不敢看,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看一眼就能把他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东宫上下都觉得殿下近来异常古怪。

气压比以前更低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批奏折时常常突然停下,眼神放空,然后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不洁的东西。

偶尔看向门口,若那个聒噪的承恩侯世子没来,眉头能皱上半天;若来了,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移开视线,语气冰冷地让人家滚。

谋士们私下议论:“殿下近日可是为江南水患忧心过甚?”

侍卫们窃窃私语:“我看不像,倒像是……中了邪?”

周全太监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可要传太医请个平安脉?”

傅子卿一律以“无事”搪塞过去,内心却在咆哮:孤的病,太医治不了!史书都治不了!

他甚至偷偷去翻了《汉书·佞幸传》,看完董贤和汉哀帝的故事后,脸色更差了,一连几天没吃下饭。

他不想做汉衰帝,更不愿意表弟做那被刨坟的董贤。

而另一边的林时瑾,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子的反常。

她抱着新淘来的蛐蛐罐,站在东宫门外,被周全太监一脸为难地拦下:“世子爷,殿下今日……心情似乎又不佳,您看……”

林时瑾缩了缩脖子,想起太子表哥那能冻死人的眼神,立刻从善如流。

“明白明白!殿下定是为国事操劳,情绪不佳!我懂!我这就走,绝不打扰殿下清静!”

她果断开溜,心里还有点小愧疚。

一定是自己以前太烦人,把表哥惹毛了。现在表哥看见她就心烦!为了小命和家族着想,还是暂避风头为妙。

于是,她回家和爹娘一合计——正好天气渐热,京郊别院的荷花该开了,不如我们去避暑吧!让太子表哥也清静清静!

承恩侯夫妇本就提心吊胆,一听能暂时远离风暴中心的太子,简直求之不得。

一家三口连夜打包,第二天天没亮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京城,直奔别院快活去了。

于是,当傅子卿再次勉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正常面对前来请安的表弟,甚至脑子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思考“若他真有此意,孤该如何不落表弟面子的拒绝”时——

他却等来了林时瑾告假的条子。

理由十分充分:天气炎热,携父母前往京郊别院休养,归期未定。

傅子卿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条,看着上面狗爬似的字,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周遭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在他经历了如此痛苦煎熬的内心风暴,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他居然跑了?跑去别院逍遥快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和不甘,瞬间冲垮了傅子卿所有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