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霜降来得猝不及防,昨夜还飘着零星冷雨,清晨推开窗,栏杆上已凝着层细白霜花。苏晚裹紧身上洗得发白的针织衫,指尖触到玻璃的瞬间,惊得缩回手——那凉意像针,顺着指尖往骨头缝里钻。
“晚晚,该走了。”楼下传来林妈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小心翼翼。
苏晚应了声,最后看了眼书桌上那个褪色的陶瓷罐。罐口系着红绳,是十年前陆时衍送她的生日礼物,那时他笑着说:“等我们结婚,就用它装糖。”如今糖没装成,倒成了她藏药的秘密角落。
她揣着两片止痛药下楼,客厅的餐桌上摆着清粥和咸菜。林妈坐在对面,眼神时不时往她苍白的脸上瞟:“昨天夜里又疼醒了吧?我听见你在屋里翻来覆去的。”
“老毛病了,没事。”苏晚舀起一勺粥,刚碰到嘴唇就放下了——喉咙里像堵着团火,咽什么都疼。
林妈叹了口气:“要不还是告诉先生吧?他昨天打电话回来,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别说。”苏晚立刻打断她,声音有些发紧,“他在国外忙项目,别让他分心。”
林妈还想说什么,看到苏晚眼底的抗拒,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苏晚收拾好东西出门,出租车在路口等她。司机是老熟人了,看到她就皱眉:“苏小姐,您这脸色可比上次还差。真不去医院看看?”
“不用,谢谢。”苏晚报了画廊的地址,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像极了她和陆时衍的过往。他们是在大学的画室认识的,她是家境普通的旁听生,他是众星捧月的系草。那天她不小心打翻了颜料,泼了他一身,他没生气,反而笑着说:“没关系,这颜色衬我。”
后来他追她,在画室给她画肖像,在雪天里给她送热奶茶,在毕业那天单膝跪地,举着枚素圈戒指说:“苏晚,嫁给我,我会让你一辈子都笑。”
她信了。可结婚第三年,他的公司出了危机,急需资金周转,她求遍亲戚朋友,甚至卖了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支玉簪,才帮他渡过难关。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频繁出差,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两人之间的话也越来越淡。
她不是没察觉变化。他身上偶尔会沾着陌生的香水味,手机里会弹出暧昧的短信,可她不敢问。她怕捅破那层纸,连仅存的“陆太太”身份都保不住。
三个月前,她查出了喉癌,中晚期。医生说手术成功率不高,就算成功,也可能再也不能说话。她拿着诊断书在医院走廊坐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做了决定:不告诉他,也不治疗。
她没那么多钱,更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画廊到了,苏晚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精神走进去。她是这里的兼职画师,靠着卖些小幅风景画维持生计——陆时衍给过她一张副卡,可她从没动过,她不想欠他太多。
“苏晚,你可算来了!”同事小米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昨天有个客户指定要买你的《霜降》,出价十万呢!”
《霜降》是她上周画的,画的是北城初霜的老街,街角有个模糊的身影,像极了年轻时的陆时衍。苏晚愣了愣,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是谁买的?”
“不知道,是助理来办的手续,只说客户很喜欢。”小米递过一张支票,“钱已经到账了,你这下可以好好补补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