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是田家唯一的希望!」当族老把供髓同意书拍到李青梅面前时,她只回一句:「我女儿不是你们田家的药!」在云岭村,重男轻女是铁律;但在她心里,女儿的命大过天。一场关于骨髓、伦理与母爱的战争,从土坯院落到省城法院,就此爆发。
第1章
我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碾米房的机器轰到晚上七点才停,我的耳朵还在嗡嗡响。工装裤上全是米糠,手指头被传送带磨得发红。刚走到厂门口,手机就震了。是田大壮打来的。
「赶紧去接妞儿放学!咱们坐去省城的最后一班车!」
他声音发抖,像被人掐住脖子。「小宝病了,在省城医院,医生说要配血……全家都得去验。」
我没吭声。把手机塞回兜里,快步往村小学走。风从山口灌下来,吹得我后脖颈发凉。云岭村就这一条出村路,水泥地裂成龟壳,路灯三年没亮过。我揣着最后两百块钱,心里已经有了预感——田家那根“独苗”又出事了。
妞儿背着粉色书包站在校门口,冻得鼻尖通红。她看见我,小跑过来抱住我的腰。我蹲下给她拉紧围巾,手碰到她瘦肩膀时心猛地一抽。七岁,个子还没同班男生高,体检单上写着中度缺铁性贫血。可她是田家人眼里的药。
车上挤满了亲戚。公公田老根坐在最前头,背挺得像杆枪。婆婆王彩仙抱着保温杯,一边哭着说:「小宝可是咱们田家孙子辈唯一的根,要是断在他这一代,祖宗牌位前都没脸烧纸。」她哭着说完还看了我一眼。
我没理她。
小宝是我丈夫田大壮的亲弟弟田二旺的儿子。田家到了我们这一辈,就只生了这么一个男娃。田老根当年为了生儿子,带着王彩仙跑了三个卫生所做B超,打了三胎女儿,才终于在第三十八岁那年得了田大壮,后来又有了田二旺。我跟大壮只生了一个女儿,等田二旺结婚,头胎又是闺女,第二胎拼了命保下来的才是小宝。
全村人都知道,小宝是田家香火的命根子。满月那天摆了三十六桌,族谱上专门用朱砂圈了他的名字。上学第一天,田老根亲手给他背上印着「田门承嗣」的书包。他发烧一次,全家人能跪在祠堂外烧三炷香求神。他是田家唯一的希望,是将来要续香火、抬棺材、扫坟头的人。
可他现在躺在省城医院,靠输血吊命。
车上没人提妞儿。没人说她也是孙辈。没人记得她去年考了全班第一,老师让她当升旗手,田老根冷着脸说:「丫头片子,碰旗子不吉利。」
到了省城儿童医院,走廊灯惨白。护士站旁边围着一圈人。田二旺正对着几个穿白大褂的点头哈腰,手里攥着一叠检查单,指甲缝里全是泥,袖口破了个洞。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脸上写满了慌。他看见我们大伙,立刻冲过来:「大家都来了?小宝刚做完检查,医生说是大毛病,得输血救命!」
他说话时手直抖,烟叼在嘴里忘了点。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平时他再混,再赌钱,再欠债,脸上总有股赖劲儿,不怕天不怕地。可现在,他像个被抽了骨头的人,话都说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