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哭声
我叫陈默,一个提前退休的前刑警。搬进这个叫“静安里”的老旧小区,图的就是一个“静”字。我租的房子在五楼,八十平,两室一厅,一个人住,绰绰有余。我把所有的积蓄换成了这几年的租金和一日三餐,打算彻底告别过去,像个真正的“正常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心底那个血淋淋的洞被时间填平。
搬家第一晚,我累得像条死狗,随便泡了碗面,就瘫倒在临时铺开的床垫上。老小区的隔音效果差得惊人,我能清晰地听见楼上孩子跑动的声音,楼下夫妻吵架的声音,还有走廊里谁家油烟机发出的、濒死般的轰鸣。
我把枕头蒙在头上,试图隔绝这一切。
就在这时,一种新的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穿了所有嘈杂,扎进了我的耳膜。
是哭声。
来自隔壁,502。
那哭声很特别,不是嚎啕大哭,而是极力压抑着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像一只被捂住了嘴巴的小兽,在绝望中发出无声的悲鸣。每一声抽泣的间隙,都伴随着细微的、像是恳求的呜咽。
我的神经瞬间绷紧,多年前烙印在骨子里的职业本能,像冬眠的蛇,苏醒了。
紧接着,一个男人低沉的、模糊不清的像是从电话里的说话声响了起来。我听不清内容,但那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判决书。男人的声音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然后,哭声和说话声都消失了。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楼上楼下,吵闹依旧。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悲伤,和那种毫无情绪起伏的冷静,组合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
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出门扔垃圾,刚关上门,隔壁502的门也“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什么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很高,目测在一米七以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芭蕾舞练功服,外面套着一件白色长款风衣。身段玲珑有致,天鹅颈修长优美,脸上未施粉黛,却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
这就是昨晚那个哭泣的女人?
她似乎没注意到我,低着头锁门。我看到她苍白的脸颊上,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泪痕。她的眼神躲闪,像受惊的鹿,不敢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电梯来了,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去。
在狭小的、灯光明亮的空间里,我看得更清楚了。她不仅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不安。当她抬手撩了一下垂落的发丝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她的手腕。
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浅浅的淤青。
那不是意外磕碰造成的,更像是有什么人曾死死捏住她的手腕留下的痕迹。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电梯到了一楼,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柔弱又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晨光里,心里却一片冰冷。
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她家门口。一张黑色的地垫,上面印着“Welcome”。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