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许胡说！”周云秀冲过来，想从我手里拿走相框，“快给你爸道歉！”
“他不是我爸！”念念梗着脖子，倔强地吼了回去，眼圈却红了，“我爸爸是大英雄！老师说的！他为了保护我们，被坏人打死了！他才是！”
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我怀里的照片。
我心如刀割。我成了自己的替身，一个活着的人，却要被一张黑白照片比下去。
刘桂芬在一旁煽风点火：“听听，孩子都比你拎得清！周云秀，你别犯糊涂了！”
“你给我出去！”我猛地抬头，冲着刘桂芬吼了一声。
那一声，是我在战场上指挥冲锋时才有的气势。刘桂芬吓得一哆嗦，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灰溜溜地跑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不，四口。
那个叫思思的小女孩也从里屋跑了出来，她看看我，又看看哥哥，害怕地躲到了周云秀身后，小声地哭了起来。
周云秀的心彻底乱了，一边要哄女儿，一边要拉儿子，还要看我的脸色。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和念念平齐。我指着照片里的自己，又指指自己的脸，声音放得尽可能柔和：“念念，你看，我就是照片里的人。我没有死，我回来了。”
“你骗人！”念念往后退了一步，小小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我爸爸的追悼会都开过了！你是个骗子！”
追悼会……
我的心狠狠一抽。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为我举办了一场葬礼。
“念念，”周云秀哽咽着解释，“爸爸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为了保护他，组织上才说他牺牲了。现在任务完成了，爸爸就回来了。”
这个解释，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太过复杂。
念念显然不信，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敌意：“我不管！你走！我不要你！我要我原来的爸爸！”
说完，他转身跑进了里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周云秀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卫国，你别怪他。你走后第二年，我才发现有了他们。这几年，所有人都说我是烈士家属，他也一直以你为荣……他……”
她已经说不下去。
我怎么会怪他。我只有无尽的愧疚。
我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周云秀的肩膀，“不怪他，都怪我。”
我轻轻推开里屋的门，一条缝。念念正趴在床上，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压抑着哭声。床头的墙上，贴满了奖状，“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还有一张他用稚嫩的笔触画的画。
画上，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胸前戴着大红花，高高地举着他和妹妹。画的旁边，写着一行字：我的英雄爸爸。
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想夺回我的儿子，比我想象中要难得多。他心里早已为我立了一座丰碑，而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却成了那座丰碑的冒牌货。
门外，传来了那个王科长的声音。
“云秀，我听说你嫂子来闹了？你没事吧？”
他来得可真是时候。
05
我从里屋走出来，正好和进门的王建军撞了个正着。
他看到我，眼神闪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甚至还朝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他径直走到周云秀身边，柔声问：“孩子没吓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