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那行诡异的朱红色小字,如同从纸张深处渗出的血珠,缓缓浮现,笔画扭曲:
【已如意。偿:镇东头米铺张掌柜,清点存银,米缸滑倒,口鼻浸入银锭缝隙,窒息而亡。】
张掌柜?!我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那是镇上最好心的张掌柜啊!那个总是笑呵呵,夏天会给街边乞丐施粥,冬天会给孤寡老人送炭的胖老头!我小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在他米铺门口徘徊,他还偷偷塞给我两个白面馍馍!我……我怎么能……
“噗通!”
窗外院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我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沉。我连滚带爬地冲到窗边,只见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口袋,不知被谁从墙外扔了进来,就落在院中央,袋口似乎没扎紧,几锭雪白的银子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冰冷刺眼的光。
银子……真的来了……
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胃里翻腾得厉害,我冲出门,蹲在墙角,搜肠刮肚地呕吐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口袋银子,在我眼里不再是财富,而是张掌柜那胖胖的、此刻可能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
第二天,米铺张掌柜意外身亡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镇。人们聚集在米铺门口,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唉,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可不是嘛,听说死得可蹊跷了,倒在装银子的箱子里,脸都憋紫了……”
“是啊,太邪门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滑倒还正好……”
“听说啊,是因为新收的税银太重,箱子没放稳……”
没有人怀疑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扎纸学徒,和米铺掌柜的意外死亡,能有什么关系?
我躲在人群后面,听着那些议论,手脚冰凉。我攥紧了怀里那几锭昨晚捡起来的、还带着夜露寒气的银子,感觉它们烫得吓人,像一块块烧红的烙铁,烙着我的皮肉,我的良心。
中午,我揣着那一百两银子,再次来到了王家。银子用布袋装着,沉甸甸的,压得我几乎直不起腰。
王屠户看着我把白花花的银子倒在他家堂屋的桌子上,那银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让他那双铜铃大的眼睛瞬间直了,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拿起一锭,放在嘴里咬了咬,又掂了掂分量,脸上的震惊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贪婪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看看银子,又看看我,眼神像在看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强盗,或者一个突然挖到金矿的乞丐,充满了审视、怀疑,但更多的,是被银子照亮的屈服。
“你……你小子……”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再也骂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翠花站在她娘身后,看着那堆银子,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似乎也无法理解这一切。
“王叔,聘礼,一百两,一分不少。” 我挺直了腰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现在,我能娶翠花了吗?”
王屠户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所有的凶狠和傲慢,都在那堆雪白的银子面前土崩瓦解。他重重地、几乎是认命般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算是默认了。
我拿着剩下的钱,迅速置办了一处小院,买了新衣,给翠花买了首饰,宴请了寥寥几个还算说得上话的邻居。我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从一个人人瞧不起的穷学徒,变成了镇上的新晋阔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