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高门依旧,红灯笼还未撤下,却不再是为我而挂。
看门的小厮见到我先是惊讶,随即面露鄙夷磨蹭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去通报。
出来的是我的兄长,沈明远。
他见到站在夜风里单薄狼狈的我,眼中瞬间溢满了心疼与复杂,却下意识地先看了看四周,这才快步将我拉到僻静的角落。
“晚吟!你怎么这个时辰跑回来了?是不是赵山海他又……”
兄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切和无奈。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迅速塞进我手里。
“拿着,别声张。哥知道你心里苦,看不得昭昭她如今……”
“但路是你自己选的,孩子也都生了,好歹……好歹忍着过吧。”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
“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哥总能帮你寻个安身之处……”
他的话语,他的眼神,他递来的银票,每一个细节都在残忍地印证着那个可怕的事实。
在他的记忆里嫁给赵山海的人,就是我沈晚吟。
而沈昭昭,才是那个风光嫁给忠勇侯世子,如今让我“看不得”、“心里苦”的存在。
巨大的冤屈和孤立无援的绝望瞬间攫住了我,鼻腔酸涩得厉害。
我猛地抓住兄长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丝飘渺的希望,声音发颤。
“哥!如果我说,我昨晚本该穿着嫁衣坐在忠勇侯府的新房里,等着萧琦来掀盖头,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赵山海的妻子,躺在那个破旧的柴房里,你信不信?”
沈明远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布满惊愕与……担忧。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晚吟……你是不是病了?还是赵山海又打你了?伤了头?怎么会说这样的胡话?”
看到他这反应,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果然么……
果然都变了……
“当初是哥亲眼看着你跪在祠堂前,磕头求父亲母亲成全你和赵山海的啊!你忘了?”
“昭昭她……她是嫁给了萧世子,这……这固然让你难受,可你也不能因此就胡思乱想,魔怔了啊!”
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我的心沉入冰窖,寒彻骨髓。
心口像是被冰块塞满,又冷又硬。
是啊,他们都被篡改了记忆,我说什么都只会被当作疯子的呓语。
我知道,哥哥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极限。
在他的认知里,我才是那个让家族蒙羞,自甘堕落的女儿。
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我松开了手缓缓后退一步,将那张银票紧紧捏在手心。
眼泪无声地滑落,我却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哥,我没事。刚才的话你就当是我烧糊涂了说的胡话,忘了吧,别对任何人提起。”
我转身欲走,走出两步又停住,没有回头,只轻声道:“哥,但我说的才是事实。总有一日,我会证明给你看。在这之前请你一定保重,平平安安。”
说完,我不再看他怔忪复杂的神情,决然转身离开。
4、
夜风刺骨,却吹不散我心头的迷雾与坚冰。
回到赵家那个破败的院子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赵山海已经醒了,虽然挣扎吐掉了嘴里的布,但人仍旧被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