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好的有些刺眼，落在摊开在茶几上的厚厚一叠婚礼策划方案上，每一页都写满了备注，边角微微卷起，浸透了我整整三个月的心血。
请柬的样式，鲜花的搭配，餐点的口味，舞台的材质…陆子铭总是用那只温热的手掌揉揉我的发顶，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宝贝，你决定就好，你喜欢的就是我最喜欢的。最近项目收尾，实在太忙了，辛苦我家冉冉了。”
我能说什么呢？从大一开始，七年了，我们都快成了彼此生命里的默认设置。他是忙，事业上升期的男人，我该懂事的。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来，是共同好友发来的一个朋友圈截图，附赠一连串爆炸的震惊表情。
“薇薇安：谢谢师兄百忙之中抽空陪我试婚纱~你的眼光最好啦！【爱心】【爱心】”
下面配了九宫格照片。
照片里，陆子铭穿着那件我给他选好的、还没试过的婚礼西装，身姿挺拔。他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穿着一袭圣洁鱼尾婚纱的女孩，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我熟悉到刻进了骨子里。
他师妹，林薇。
而那件婚纱——巨大的拖尾，胸口细碎的珍珠点缀，裙摆上精心刺绣的缠枝藤蔓——每一处细节，都和我上周终于咬牙定下、存在手机里反复看了无数遍的那件，一模一样。
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一路爬升，指尖瞬间就冷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盖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
他说今天临时要见个大客户。
原来这个客户，是陪他师妹试婚纱。
试了一件，和我选的一模一样的婚纱。
我颤抖着手指，放大图片。一张，又一张。他替她整理头纱，他笑着听店员说话，他站在光洁的试衣镜前，镜子里映出他们俩的身影，靠得那么近。
最后一张，是林薇的自拍，俏皮地歪着头，背景是婚纱店的logo，而陆子铭的侧影虚化在背景里，低头看着手机，那专注的神情，和我等他下班回家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胃里一阵翻搅。
我猛地丢开手机，冲进洗手间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眼泪生理性地往外冒。
七年。我们从青涩懵懂到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他占据了我整个青春岁月，早已是融进骨血的习惯。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没有陆子铭的人生该怎么过。
直到这一刻，假象被几张轻飘飘的照片砸得粉碎。
晚上十一点，密码锁轻微的嘀声响起。陆子铭换了鞋，一边扯着领带一边走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
“还没睡？”他看到坐在沙发上、没开电视也没看手机的我，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露出那种惯常的、带点宠溺的笑容，“不是让你先睡别等我吗？”
他走过来，想像以前一样拥抱我。
我避开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的女士香水味。不是他惯用的古龙水，也不是我用的任何一款香水的味道。
“怎么了？累了？”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自顾自坐下，捏了捏眉心，“今天那个客户太难缠了，折腾到现在，饭都没好好吃…”
他的手机随意地放在茶几上，屏幕朝下。
我看着他熟练地表演，看着这张爱了七年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胃里那阵翻搅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