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呼啸的风、惨淡的血月、冰冷的祭坛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速上升、又被无形力量温柔包裹的失重感。等我再度能看清时,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把我带回了他的神域。
“以后,你住这里。”他淡声开口,声音在这空旷殿宇里激起轻微的回音,听不出情绪。
我循着他目光所示望去,殿侧有一间偏殿,珠帘半卷,隐约可见里面布置精致华美,软塌纱帐,一应俱全,与这主殿的冷硬宏大截然不同,但那华美之中,依旧透着非人间的疏离。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舅母塞药时的话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嘶嘶作响。
“鸟神若满意,会赐福我们……” “你务必取悦他……” “村里以后是风调雨顺还是饿殍遍野,就看你的了……”
舅舅浑浊的泪水,村里人看向我时那混合着怜悯、恐惧与期盼的复杂眼神……那些干裂的土地,枯死的禾苗,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
使命像一道冰冷的镣铐,锁住了我的喉咙。
我不能怕,不能退缩。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挪动几乎冻僵的腿,走向那王座。他并未坐下,只是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望着殿外翻涌的云海,身姿挺拔孤寂,仿佛已这样站立了千万年。
“神…神明大人……”我的声音干涩发颤,在空旷的大殿里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并未回头。
我鼓起勇气,走到他身侧后方,不敢靠得太近。那包药粉在暗袋里烫得像烙铁。取悦他?怎么取悦?我连抬头直视他都做不到。
目光扫过王座旁的白玉案几,上面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壶口还袅袅飘着细微的热气,似乎他方才正在品茗。
有了。
我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光滑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茶水因为我的颤抖溅出几滴,落在白玉案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我捧着那杯茶,像是捧着我全村人的性命,一步步挪到他面前,低下头,将茶杯高举过顶。
“请您…用茶。”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
他终于动了,缓缓转过身。目光并未落在那杯茶上,而是直接看向我。
那目光如有实质,冰冷、审视,带着一种能穿透灵魂的锐利。我举着杯子的手抖得更厉害,茶水晃荡,几乎要洒出来。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极低,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
他微微俯身,靠近我的耳边,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你确定,”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情人间的私语,内容却让我如坠冰窟,“这杯茶里,不会又多出什么别的东西?”
我浑身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哐当”一声,精致的茶杯从我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四溅,沾湿了我的裙摆和鞋面。
我骇得倒退一步,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直起身,暗金色的瞳孔里映出我惊慌失措、无所遁形的狼狈模样,那眼神深处,是一片沉静的、了然的玩味。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的使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可笑又可怜的徒劳。茶杯碎裂的声响在空旷的神殿里格外刺耳,四溅的茶水和瓷片像极了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勇气。我踉跄着后退,几乎要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