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画作不再是美丽的图像，而是变成了线条、色块、笔触、情感意图的集合体。他能一眼看穿构图的不平衡，能感知到色彩运用中的微妙奇思，能读懂每一笔背后隐藏的犹豫或自信……大量关于艺术鉴赏的知识和理解，如同解封的记忆，自然而然地涌入脑海，清晰无比。
他惊愕地眨了下眼，下意识地看向这场风暴的另一个中心——孙邈。
只见刚才还口若悬河、神态倨傲的孙先生，此刻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他愣愣地看着云舒的画，眉头紧锁，脸上傲慢的神情褪去，只剩下一……巨大的、空白的困惑。他张着嘴，似乎想继续批评，却发现自己失去了那种一针见血的洞察力和表达欲，喉咙里只能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孙先生？您还有什么高见吗？”记者追问。
孙邈猛地回神，脸上闪过罕见的慌乱，他摆了摆手，语气变得异常含糊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缓和？“呃…这个…其实…再品味一下，也未必…呃…全然…”
全场哗然！记者们面面相觑，这还是那个以毒舌著称的孙先生吗？
顾晞完全怔住了。
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目光落在旁边桌上一张废弃的签到表和一支笔上。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笔。
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一种奇妙的笃定感从手臂蔓延开来。手腕灵活转动，完全不受大脑控制般，流畅而精准的线条自然流淌而出。寥寥数笔，一个充满灵气、动态十足、甚至带着几分戏谑批判意味的速写雏形跃然纸上——那风格，竟与孙邈平日犀利的手稿有几分神似，却又更鲜活！
他看着纸上的作品，又看看一脸茫然失措的孙邈，再感受着自己脑中多出来的、不属于自己的知识和感知……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唯一合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意识。
难道……我……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时，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展厅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戴着兜帽的高挑身影正缓缓放下手机，镜头似乎刚从他这边移开。那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兴趣盎然的弧度，随即转身，悄无声息地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顾晞拿着那张发烫的速写纸，站在原地，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谜团的中心。
刚才那声只有他听见的“轰鸣”，究竟是什么？
那个消失的女人，又是谁？
而他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
第二章：借来的锋芒与脆弱的伪装
回到公司，顾晞的心跳依旧无法平复。口袋里那张速写纸的边缘硌着他的皮肤，提醒着下午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办公室里，赵坤经理的咆哮声一如既往地响亮，目标是新来的实习生，因为一份报表的数据差错。
“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公司养你吃干饭的？！”赵坤唾沫横飞，周身那浑浊的红色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其中还夹杂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油腻的“支配欲”。
实习生吓得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散发出强烈的“恐惧”和“委屈”。
若是平时，顾晞只会感到压抑和想要逃离。但此刻，经历了艺术展的情感风暴和能力初醒，他内心的某种屏障似乎变薄了。他对实习生的同情，以及对赵坤常年欺压（包括对自己）的厌恶，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强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