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年因几篇颠覆性的理论模型在学界受到关注。
导师曾称赞我有罕见的直觉与逻辑融合能力。
许多人期待我能开辟新的研究方向,我也确实做到了。
只是与方婧深化合作、结婚之后,我的研究成果中逐渐少了那种锋芒毕露的创造性,多了几分稳妥与规整。
一位关心我的前辈曾委婉提醒:“启轩,你当初最吸引我的是那种意气和创造性。别被合作项目裹挟,失去自己的方向。”
再后来,我公开发表的文章就越来越少了。
方婧推开了我工作间的门。
当她看到桌上那份摊开的手写稿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那是一份关于学术信任与耗散的长文纲要。
纸上布满了密集的修改痕迹、愤怒的划痕,甚至还有几处被笔尖戳破的窟窿。
公寓管理员张姨清晨来检查电路时,打开灯,发现方婧怔立在桌边。
“方教授?您怎么这么早在这里?”
方婧指着那份手稿:“这是,他什么时候写的?”
“您上次带学生来公寓讨论项目的那天晚上。”
张姨回答,“江教授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很久。”
方婧轻微地点了下头,走出工作间。
她脸上仍是平静的,但心里某种确凿的东西正在碎裂。
她反复告诉自己,江启轩说的都是气话,是暂时的情绪。
苏城只是一个地方,他怎么会真的放弃这里的一切、包括她?
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意识到自己已回到主卧,对着墙上挂着的、两人在一次国际峰会后的合影出了很久的神。
“婧姐,你还好吗?”
蒋宇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试探。
“你怎么过来了?”
方婧拉开门。
蒋宇峰脸色不太好,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
低声道:“我担心你,一个人会不会情绪不好。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只是太晚了。”
方婧按了按眉心。
“我让张姨给你收拾一下客房,今晚你先住下吧。”
她说着就要转身去找人。
蒋宇峰却轻轻拉住她的袖口,眼神闪烁,带着依赖。
“婧姐,你能再陪我聊一会儿吗?”
方婧本想拒绝,可对上那双与蒋婷几分相似、写满恳求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
沉默片刻,她点了点头。
6
飞机在苏城落地时,我接到了邓乐瑶的消息。
邓乐瑶是我父亲早年资助的学生,如今已是苏城大学最年轻的副院长之一。
我们自幼相识,她性格坚韧,学术能力极强。
她父亲曾是我父亲的研究伙伴,后因学术争议陷入抑郁,不久离世,母亲也随之病故。
她从天之骄女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依托。
我父亲惜才,一直支持她完成学业。
她博士毕业后,凭借出色的成果加入苏城大学,从讲师做起,现在已成为我父亲学术团队的核心成员之一。
“江启轩,我在到达厅C口等你。”
电话里,她的声音清晰沉稳。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通道,一眼就看见了她。
邓乐瑶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外搭一件卡其色风衣,身形挺拔利落,只是眉眼间带着些许倦色。
“苏院长,好久不见。”
我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