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擦拭一排手术刀。不是医院里那种，是能在野外卸掉一头野猪四肢，还能顺便刮胡子的那种。刀锋上倒映出我半张脸，冷漠，没什么表情，像块石头。
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
“晏隼？”对面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又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
我瞳孔缩了一下。
晏隼，代号“夜隼”。这个名字，已经有三年没人叫过了。自从我从那个鬼地方退出来，我就只是个开着破烂户外用品店，偶尔接点私活帮人寻找失踪驴友的普通人，我叫秦峰。
“你打错了。”我说完就要挂。
“别挂。”对面的声音很急，“我是‘屠夫’，还记得吗？西境线，三号地区，我们一起扛过枪。”
我的手停住了。
屠夫，那个左脸颊上有一道蜈蚣般疤痕的男人，那个在枪林弹雨里能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讲黄段子的疯子。他不是……死了吗？三年前那次任务，官方给出的名单上，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刺眼的“殁”字。
“你不是死了吗？”我声音压得很低，像野兽的咆哮。
“呵呵，是啊，我快死了。但不是三年前，是现在。”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里带着血泡破裂的声响。“听着，晏隼，我没时间了。我用我这条命，给你换个任务。”
“我不接任务。”
“你必须接！”他吼道，“这不是命令，是交易！一个地址，一个女孩，帮我照顾她，让她活下去。只要她活着，会有人给你一笔你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我不要钱。”
“那就当是我欠你的！三年前，要不是你，我早就被炸成碎片了！现在，轮到你还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记住，她叫零依，不会说话。别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个自称是管家的人……他们……他们想把她变成……”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是死寂。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可我的世界里，却只有一片冰冷的黑暗和那通该死的电话。
屠夫。那个混蛋。他用自己最后的生命，给我扔下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十分钟后，我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将那套手术刀装进一个长条形的工具包里，走进了夜色。
地址是城西一处废弃的集装箱货场。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劣质机油混合的怪味。我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巨大的铁皮箱子之间。屠夫最后那句话在我脑子里盘旋，“别信任何人”。
我在约定的三号红色集装箱前停下。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只有一片死寂。
我没有立刻进去。我绕到集装箱后面，像壁虎一样攀了上去，从顶部的通风口朝里看。
借着远处码头的灯光，我看到了屠夫。
他倒在血泊里，胸口一个巨大的窟窿，显然是近距离被大口径子弹击穿的。他的眼睛还睁着，直勾勾地瞪着集装箱的角落。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角落里，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一个女孩。看起来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白色连衣裙，裙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她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像个被丢弃的娃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