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传言显然比我先到咸阳。嬴戟召见我时,文武百官都在场,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戏。
5.咸阳宫比记忆里更宏伟。九十九次重生中我来过这里三次——一次作为俘虏,一次作为贡品,一次作为尸体。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自己走进来。
嬴戟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年轻得让我惊讶。他看起来顶多二十七八,眼神却像经历过几辈子似的沧桑。
"虞夏?"他声音低沉,"蒙毅说你能吹破天,能多打粮,能塞满国库,还能未卜先知?"
我跪在冰冷的玉阶下:"回陛下,我不能未卜先知,只是读过很多书。"
"什么书能知道我军中内奸和粮草霉变?"
"《吕氏春秋》...的衍生版本?"我瞎编道。总不能说是在你死后出版的《史记》里看的吧?
“但我说的,不是瞎话。是看天时、地利、种地、做工琢磨出来的。虞国亡,是亡在烂透了,不是地不好、人不会种。关中平原,渭水流域,是天给的肥地,但水渠不修,农具破旧,种地法子老掉牙,十成地力只能收五六成,太亏了。”
我停了一下,看他。他还是没表情,但好像更专注了点。
“我给您的那张图,是照着地势画的水渠、水车,能引水浇高地,能排涝。新式的曲辕犁,省劲耕得深;耧车能定量撒种,省种子多打粮。真要推广开了,一亩地多收三成,不是胡说。”
朝堂上一片窃笑。吕奢——那个未来会被嬴戟车裂的丞相——率先发难:"妖言惑众!陛下,此女定是虞国余孽派来的细作!应当即刻斩首,以正视听!"
我抬头直视嬴戟:"陛下若不信,可敢与民女打个赌?"
"哦?"
"给我一亩最贫瘠的土地,一季时间。若我的产量达不到普通田地的三倍,我自愿领死。”
另一个官也冷笑:“就算种地你蒙对点儿,蝗灾呢?天老爷的事你能知道?装神弄鬼!”
我转向他,脸色没变:“大人,天有天时,但不是没影子。去年冬天暖,今年春天干,这就是蝗虫喜欢的。看地气,看虫卵,再看星星天气推算,预测一下,不是装神弄鬼,是找规律。陛下,”
我又看回嬴戟,“防蝗灾,得提前存粮,修水渠也能防旱,组织人在蝗虫没长大时去扑杀……这事,信了,提前准备,没坏处。要是三年后没灾,国家也没损失。要是灾来了没准备,那后悔可就晚了。”
死寂。然后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嬴戟却抬手止住喧哗:“你要什么?”
“一个机会。”我说,“一个证明我没骗人的机会。一个……能替陛下,替天下百姓,做点实事的机会。”
"准。但若做不到..."他微微一笑,"听说虞国公主最怕饿死?那就赐你饿死吧。"
毒。真毒。第九次重生我就是饿死的,滋味刻骨铭心。
但我没怂:“谢陛下。”
6.于是我被软禁在咸阳郊外的“静苑”。他们给我二十亩地,地是真的破,土里全是石子儿,看着就长不出啥好东西。配了几个老农,估计也是派来监视我的。
我攥着那袋劣质种子站在静苑荒地上,脚踩龟裂的黄土,耳边回荡着嬴戟冰冷的赌约:“若亩产不足三倍,便饿死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