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天,丰收节到了。
整个稻花村都沉浸在一种丰收的喜悦里。
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空气里飘着新米的饭香和炒菜的油香。
晒谷场中央搭起了一个大戏台,咿咿呀呀的锣鼓声从白天一直响到晚上。
我藏在冰冷的磨盘下,这一切的热闹都与我无关。
夜幕降临,村里的喧嚣达到了顶点。
看戏的笑声、孩子们的追逐打闹声、小贩的叫卖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婷婷和阿杰来了。
他们合力推开磨盘,把我从泥泞的缝隙里拖了出来。
十几天的时间,我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而沉重。
他们俩费了很大的力气,几乎是手脚并用,才把我弄到田埂上。
“快点,趁现在没人。”阿杰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发抖。
他们一人一边,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东头走。
我的脚在地上拖行,划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就在他们即将拐上通往祠堂的小路时,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你们俩,这么晚了,抬着个什么东西?”
婷婷和阿杰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混杂着艾草和劣质糖果的味道。
是李婆婆。
他们俩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死死地架着我,一动不动。
李婆婆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了。她绕到他们面前,手电筒的光在我身上扫过。
“哟,这不是阿瑶吗?”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长得真俊俏的姑娘,可惜了。”
“李……李婆婆……”阿杰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我们……我们……”
“你们藏得可真费劲。”李婆婆打断了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先是草垛,又是砖窑,现在是磨盘。下一个地方,是不是就该轮到祠堂了?”
婷婷和阿杰彻底傻了。
李婆婆的手电筒光往上移,照亮了她自己的手。她的手里,正捏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塑料的、粉红色的蝴蝶发卡。
是我死那天早上,妈妈刚给我戴上的。
它一定是在我被推倒时,掉在了老樟树下。
“这东西,我替你们收了好些天了。”
李婆婆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走吧,跟我来。我给阿瑶找个好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第5章
李婆婆走在前面,她的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啪嗒”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敲得婷婷和阿杰心惊肉跳。
他们俩架着我,机械地跟在后面。
我的身体像一个麻袋,被他们拖着,双脚在地上划拉。
祠堂在村子最东边,离热闹的晒谷场最远。这里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祠堂的墙壁斑驳,黑色的瓦片上长着青苔,两扇朱漆大门紧闭着,门上的铜环都生了绿锈。
李婆婆从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把,插进锁孔里。
“嘎吱——”
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灰尘和香火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祠堂里很黑,只有从门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正中央是一排排黑漆漆的祖宗牌位,在黑暗中静静地矗立着,像一个个沉默的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