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散兵扣在他腰际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如同镣铐,却也像是一道将他从溺毙边缘强行拉回的锚索。

索恩在那声近乎叹息的嗤笑后,如同得到了最终的赦令,所有的恐惧、羞耻、绝望,尽数化为了一场孤注一掷的、笨拙而疯狂的献祭。

他不再思考,仅凭本能行事。

泪水未曾停歇,滚烫地滑落,有的滴落在散兵深色的狩衣上,留下深色的晕痕,更多的则沿着他自己苍白颤抖的皮肤蜿蜒而下,在从窗户透进的、至冬永恒雪光与室内幽蓝能量灯交织的冷调光线下,折射出破碎的微光。

散兵始终沉默着,如同一尊冰冷的神像,允许着这场发生在他身上的、绝望的朝圣。

他的目光幽深,紫眸在阴影下闪烁着难以解读的光芒,冷静地观察着,审视着,仿佛在评估这件失控的所有物最终能呈现出何种姿态。

第一次的奉先,生涩、慌乱,充满了泪水的咸涩与无法自控的战栗。

索恩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着那点可怜的本能和强烈的求生欲,试图取悦,试图证明,试图用这最原始的方式将自己捆绑在唯一的浮木之上。

光线勾勒出交叠的身影,一个冰冷稳定,一个脆弱颤抖,形成一幅诡异又莫名揪心的画面。散兵整齐的衣物与索恩形成强烈对比,那是一种权力与脆弱最直观的呈现。

不知何时,索恩被放倒在了散兵的床上。

身下是散兵平日休憩的床铺,布料带着一种极淡的、属于散兵本身的冷冽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躺在这里,以这样一种方式。这个认知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被更汹涌的浪潮淹没。

人偶的躯体不知疲倦,力量与耐力远超凡人。

最初的主动权早已易手。

索恩从乞求着“要他”,变成了哀哀地乞求着“停下”。破碎的呜咽和断断续续的求饶取代了之前的主动,绿色的眼眸涣散失焦,只有泪水依旧不停地流,仿佛要流尽所有的委屈、恐惧和那一点点可悲的、因为未被立刻推开而生出的扭曲慰藉。

散兵似乎对他的求饶充耳不闻,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和探索欲进行着。

但偶尔,当索恩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身体痉挛般颤抖时,他会稍稍放缓节奏,冰冷的手指甚至会无意识地、极其短暂地拂过索恩湿透的鬓角,那动作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更像是在检查一件仪器是否过热当机。

这场单方面的、漫长的“确认所有权”仪式,直到索恩彻底力竭,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脱水的鱼一样微微张着嘴喘息,眼神空茫地望着天花板时,才渐渐平息。

散兵抽身离去,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场耗时稍长的实验。他随手拉过柔软的丝被,盖在了索恩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上,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敷衍,但至少遮挡了寒冷和一室狼藉。

索恩在极致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冲击下,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昏睡。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知,是身边床垫轻微的凹陷,以及那始终笼罩着他的、冰冷的、令人安心又恐惧的气息似乎并未远离。

晨光透过厚重的玻璃窗,滤进室内,带来了至冬苍白而缺乏温度的光明。

索恩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睁开。剧烈的酸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感瞬间席卷了他,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他发现自己仍躺在散兵的床上,身上盖着那床丝被。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散兵呢?他是不是已经厌烦了?是不是准备把他丢出去了?

他猛地想要坐起身,却因为身体的酸痛和无力而重重摔回枕头上,发出一声细弱的痛哼。丝被从肩头滑落,露出底下布满零星痕迹的苍白皮肤,在晨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和脆弱。

就在他惊慌失措、挣扎着想要爬下床,甚至开始绝望地思考该如何求饶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散兵走了进来。他已经穿戴整齐,市女笠也端端正正地戴着,仿佛即将出门。他手中端着一杯水,目光冷淡地扫过床上试图挣扎起来的索恩。

索恩瞬间僵住,像被定身了一样,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等待最终审判的绝望。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丝被,指节泛白。

散兵走到床边,将那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磕哒”一声。

“喝了。”他命令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依旧是平日的冷淡。

索恩愣愣地看着那杯水,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散兵。没有预想中的驱逐和厌弃?甚至……还有一杯水?

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无法反应。

散兵似乎对他的呆滞很不耐烦,蹙了蹙眉:“需要我喂你?”

“不……不用……”索恩猛地回神,受宠若惊般,连忙颤抖着伸出手去拿那杯水。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全身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冰凉液体滑过干涩喉咙的感觉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偷偷抬眼去看散兵。

散兵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似乎落在窗外苍白的雪景上,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一种极其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冀,如同风中残烛,在索恩死寂的心田中颤巍巍地重新点燃。

他……没有被立刻丢弃?

这杯水,这短暂的停留,是否意味着……昨夜那场绝望的献祭,并非毫无意义?他是否……暂时又可以……留下来了?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仅仅是恐惧,更多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混杂着巨大屈辱和微弱庆幸的复杂情绪。

他低下头,不敢让散兵看到自己的眼泪,只是更加小口地、珍惜地喝着那杯水,仿佛喝下去的是延续生命的甘泉。

晨光静谧地笼罩着房间,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也照亮了床上那个脆弱不堪、正小心翼翼啜饮着“恩赐”的身影,以及床边那个冰冷莫测、却并未立刻离开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