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接我出狱那天，忽然开口，
“这些年，你弟弟可出息了。”
我麻木笑了笑，问弟弟过的怎么样？
“虽然当年你考上清北，子俊连高中都没读完，但是人家脑子活，敢闯荡，现在管着几家档口，上百人喊他老大。”
“听说你还有补偿金？记得打你弟银行卡上，这些年你不在，他没少给家里出钱出力。”
我凑近她，低声说，
“妈，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忘了当年是怎么求我，给弟弟顶罪的？”
1.
赵兰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瞥了一眼出租车司机，小声对我说
“林子昭，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子俊出息了，不就是你出息了？你俩双胞胎，别生份了。”
我没再说话，只是把脸转向窗外。
外面的世界，每一帧都很刺眼陌生，
车子停下，
眼前是一栋破败的老式居民楼，
“妈，我们家怎么搬这儿了？”
“知足吧，老房子卖了，有个能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赵兰自顾自往里走。
屋子很小，光线昏暗，霉味扑面而来，
赵兰见我不进屋，脸色沉了下来。
“不满意？还以为自己那个天之骄子呢？”
“林子昭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弟张罗，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忽然笑了。
“妈，这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走的地方，真是辛苦你们给我找到了。”
赵兰气得直跺脚，
“什么态度！坐了十年牢，变成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没理她，
这十年，磨平了我所有棱角，也教会了我一件事。
永远别想讲理。
手机铃声响起，赵兰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接，
“哎，子俊啊！我们到地方了，你哥他刚出来，可能有点不适应。”
电话开了免提，林子俊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妈，那笔钱的事你跟他说了吗？我这边着急用。”
“说了说了，你哥懂事，马上就给你。”
“那就行，让他快点转，挂了啊。”
从头到尾，林子俊没有问过我一句，“哥，你还好吗？”
赵兰又开始炫耀了，
“听见没？你弟弟现在是大老板了，忙得很！”
我看着她泛红的脸，记忆猛地冲进脑海。
十年前，雨夜。
林子俊哭着给我打电话。
他说他撞了人，对方好像没气了。
我匆忙从学校赶到现场时，赵兰已经在了。
她抱着一身酒气的林子俊，见到我，声泪俱下，
“林子昭，妈求你了！你替子俊顶罪吧！你成绩那么好，就算耽误几年，出来还是人中龙凤！”
“你弟弟不一样，他胆子小，从小身体就不好，要是坐了牢，这辈子就毁了！”
“妈跟你保证，判不了几年的！等你出来，妈和子俊让你过最好的日子！”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胆子小，身体虚弱的林子俊，现在是管着上百号人的老大。
而我这个所谓的人中龙凤，住进了比监狱还小的单间。
“妈，你又忘了。”
我打断她的喋喋不休。
“当年林子俊亲手写了一张字条给我。他说，是他欠我的。”
“那张字条，还在吗？”
“什么字条……我……我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