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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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无敌之重】

残阳如血,染透了雁门关外的荒草。

林惊鸿负手立于断墙之上,玄色长袍被西风猎猎吹动。他身前,是江湖中号称“万夫莫敌”的黑风寨寨主屠千刀,以及他身后三百名手持弯刀的悍匪。

“林惊鸿,你真以为凭一人一剑,能挡我黑风寨?”屠千刀声如洪钟,手中鬼头刀泛着冷光,“识相的就交出《天衍剑谱》,我留你全尸!”

林惊鸿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微动,背后长剑便似有了灵智,“铮”的一声出鞘,悬于半空。

屠千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却还是狠声道:“上!杀了他,每人赏百两黄金!”

三百悍匪如潮水般涌来,弯刀挥舞着划出刺眼的弧光。林惊鸿目光平静,只轻轻吐出一字:“去。”

悬浮的长剑骤然化作一道银虹,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惨叫声接连响起,却无一人能看清剑是如何刺入躯体的。不过瞬息之间,冲在最前的五十人便已倒地,伤口整齐划一,皆是眉心一点血痕。

屠千刀瞳孔骤缩,他纵横江湖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剑速。他咬着牙,双手握刀,运起毕生功力劈出一道丈高的刀气:“裂山刀!”

刀气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朝林惊鸿斩去,周围的岩石都被刀风刮得粉碎。林惊鸿依旧负手而立,甚至没有看那刀气一眼。就在刀气即将及身的瞬间,悬在半空的长剑轻轻一颤,一道无形的剑罡扩散开来。

“砰!”

丈高的刀气如同纸糊一般被剑罡击溃,余波甚至震得屠千刀连连后退,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这……这不可能!”屠千刀满脸惊骇,他的裂山刀可是能劈开千斤巨石的绝学,竟然连对方的防御都破不了。

林惊鸿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黑风寨作恶多年,今日,该清算了。”

话音落下,长剑化作一道银龙,在人群中穿梭。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不断响起的惨叫和倒地声。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三百名悍匪便已尽数倒地,只剩下屠千刀一人。

屠千刀吓得魂飞魄散,但他脸上却突然挤出一个疯狂而狰狞的笑容。“林惊鸿!你赢了……但你看看这是什么!”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的号角,用尽最后力气吹响。一声凄厉诡谲的尖啸划破长空。

“哈哈哈!”屠千刀口吐鲜血,狂笑道:“我黑风寨后山的矿洞里,还关着三百个肉票!这‘蚀骨销魂’的号角一响,埋伏在那里的兄弟就会立刻把他们推进熔炉!你武功再高,能救得了三百步之外的三百条人命吗?!放下你的剑,自废武功,否则他们就因你而死!”

林惊鸿平静的目光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他并非无法在一瞬间取屠千刀性命,但号角已响,命令已出。他强大的神念能感知到后山那骤起的恐慌与绝望的哭喊。

他追求的朗朗乾坤,岂能用人命堆砌?

电光火石间,林惊鸿做出了抉择。他并指如剑,并非指向屠千刀,而是遥遥指向后山方向。那柄悬于空中的长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剑身高频震颤,竟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间分化出上百道凝实的剑气!

“御。”

他轻喝一声,上百道剑气如流星赶月,并非杀敌,而是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精准地射向黑风寨后山。下一刻,远方传来阵阵沉闷的倒地声和兵刃断裂的脆响——那是留守匪徒被瞬间解决的证明。

然而,就在他分神救人的这一刹那,屠千刀眼中凶光爆闪,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弃刀用掌,整个人合身扑上,将毕生功力凝聚于毒掌之上,狠狠印向林惊鸿因施展大范围御剑术而微微空门大开的左肩。

“噗——”

毒掌结结实实地击中。林惊鸿身形微微一晃,眉头轻蹙,肩头玄色衣袍瞬间腐蚀破裂,一个漆黑的掌印浮现,周围皮肤立刻泛起不祥的青紫色。

但他依旧站得笔直。

屠千刀脸上的狂笑凝固了,他发现自己全力一击的毒掌,竟仿佛打入无尽深渊,未能撼动对方心脉分毫,反而被一股反震之力震碎了心脉。

“你……你到底是……”屠千刀轰然倒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林惊鸿抬手,解决完后方危机的长剑飞回,剑尖轻颤,似在表达担忧。他看了一眼肩头的毒掌印,运起无上内力,一股氤氲紫气自丹田升起,将那骇人的青黑色缓缓逼退、化解。

他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确认再无哭喊声,只有劫后余生的啜泣。 随后,他不再停留,转身消失在夕阳之中,只是那背影,似乎比来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自林惊鸿踏入江湖以来,败在他剑下的武林名宿不计其数。有人说他的剑快过闪电,有人说他的剑能斩断山河。

可只有林惊鸿自己知道,无敌,意味着要承担更重的责任。有时,它甚至意味着要主动选择承受伤害。他追求的,从来不是不染尘埃的胜利,而是问心无愧的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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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炉鼎】

残阳的余温尚未从肩头那抹青黑掌印上完全散去,林惊鸿已远在百里之外。

他于一间荒村野店的陋室中盘膝而坐,氤氲紫气绕体三匝,最终归于丹田。那“蚀骨销魂”的剧毒已被他至纯的内力化去七分,余下三分却如附骨之疽,盘踞在旧伤之处,非一时之功可除。

更让他心生微澜的是,运功之时,气行至左肩井穴,竟有一丝极细微的滞涩。于常人而言,此等微末障碍几可忽略不计,但于他这已臻“无垢”之境的肉身而言,却不啻于白玉微瑕,清晰得刺眼。

屠千刀临死反扑的那一掌,力道不值一提,但这毒……却透着古怪。绝非一个塞外马匪所能拥有。

他指尖轻抚过身旁那柄古朴长剑的剑鞘,剑身微鸣,似在回应主人的心绪。就在此时,窗外夜空中,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速度之快,竟不亚于江湖上一流的好手。

但引起林惊鸿注意的,并非这身法,而是那人身上一闪而逝的气机。

一股与他同源,却更为阴冷、带着一丝非人死寂的……天衍真气的波动!

林惊鸿眼眸倏然睁开,静如止水的目光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的师承乃是绝密,世间应无人知晓《天衍剑谱》之名,更无人能练就此法门。

身影微动,他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屋内,再出现时,已悄然缀在那黑影之后。

那黑影对身后的追踪毫无所觉,直至奔至村外一片乱葬岗前,方才停下,对着一座无碑的荒坟,单膝跪地,发出一种非金非铁的怪异声音:

“禀‘执棋者’,‘剑鼎’已按预期清除黑风寨变数。过程中遭遇‘蚀心’考验,选择舍身救人,左肩中‘蚀骨销魂’,毒已入体,道基微损,符合‘养料’转化前置条件……一切仍在轨仪之中。”

“剑鼎”?

“执棋者”?

“在轨仪之中”?

一个个冰冷诡异的词汇涌入林惊鸿耳中,即便以他的心境,也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

那黑影汇报完毕,起身欲走。林惊鸿不再隐匿身形,一步自阴影中踏出,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站住。”

黑影猛地一颤,骤然回身,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见到林惊鸿,他眼中并无惊惧,反而闪过一丝程序般的确认光芒。

“目标确认,‘剑鼎’林惊鸿。”黑影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清除窥探者。”

他竟不答不问,直接出手!双手一翻,指间竟迸发出三道幽蓝色的剑气,破空之声凄厉刺耳,招式路数,与林惊鸿的御剑术有七分相似,却更显歹毒刁钻,带着一股焚经蚀骨的死意。

林惊鸿眉头微蹙,并指一点。

悬于身侧的剑甚至未曾出鞘,只是凌空一顿,一股无形的磅礴剑压便轰然压下!

砰!

那三道幽蓝剑气如同撞上无形壁垒,瞬间崩碎。黑影闷哼一声,周身骨骼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被死死压跪在地,无法动弹分毫。

绝对实力的差距,无法以招式弥补。

林惊鸿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那青铜面具上:“你是谁?执棋者又是谁?”

黑影挣扎着抬起头,空洞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极不正常的狂热与讥讽:“我们……是您的同类,亦是您的‘养料’。而您……是我们中最完美的‘剑鼎’。棋局已开,您……逃不掉……”

话音未落,他眼中神采瞬间消散,头颅无力垂下,一道黑血自面具下蜿蜒流出,气息顷刻断绝。

竟是直接自绝了心脉!

林惊鸿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他伸出手指,凌空一划,一股柔劲掀开了那副青铜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年轻却无比苍白的脸,双目圆睁,嘴角残留着那丝诡异的笑。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眉心处,一点与黑风寨悍匪死状一模一样的朱砂状血痕,正缓缓浮现。

林惊鸿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人裸露的脖颈处,那里,一个极淡的、仿佛与生俱来的暗红色烙印,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精巧繁复的图案,宛如一盘纵横交错、困住一枚剑形烙印的棋局。

夜风吹过乱葬岗,带来刺骨的寒意。

林惊鸿负手立于荒坟之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第一次发现,这柄败尽天下英雄、曾以为可斩断一切迷雾的剑,此刻竟显得有些沉重。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剑之人,涤荡江湖。

却从未想过,自己或许只是别人棋盘上,一柄最为锋利的……剑。

而黑风寨,甚至屠千刀那舍命一击的毒掌,都不过是这盘棋中,早已被设定好的一步。

“棋手……棋局……养料……剑鼎……”

他轻声重复着这些词语,肩头那已然无大碍的掌印,此刻却仿佛重新灼烧起来。

天下无敌的林惊鸿,自踏入江湖以来,第一次有了明确的、超越一切以往目标的新方向——

掀翻这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