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蓝色的执念
女儿的手指又勾住了我蓝色毛衣的衣角，六岁的声音软乎乎地缠上来：“爸爸，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蓝色呀？衣服是蓝的，袜子是蓝的，连家里的墙都是蓝的。”
我放下手中的《蝴蝶图鉴》—— 封面是磨得发亮的天蓝色，扉页上那只手绘蓝蝶的翅尖已经晕开墨痕，是当年反复摩挲留下的痕迹。窗外的浅蓝天空正飘着薄云，光线透过蓝色窗帘筛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 1998 年那个秋天的模样。我把她搂到膝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页上的纹路：“你不觉得蓝色很漂亮吗？忧郁的蓝最有韵味。”
女儿歪着头打量我，小手指划过窗帘上的暗纹：“可是都一样的颜色，不腻吗？”
我笑了，眼底掠过十六岁的光影。是啊，从遇到林薇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了，一生只爱蓝色。这种喜欢近乎生理性的本能，衣柜里的衣服、裤子、鞋子，哪怕只有深浅之分，也必定是蓝色系；家里的墙壁刷成雾蒙蒙的淡蓝，窗帘选了像海水一样的湛蓝，连牙刷、毛巾这类小物件，都被我换成了不同层次的蓝 —— 我的世界早已被这种颜色填满，每一抹蓝里，都藏着一个穿天蓝色羊毛衫的姑娘。
有些故事，要等她再长大些才能懂。比如为什么那本《蝴蝶图鉴》永远放在茶几最显眼的位置，为什么院子里只种蓝色的绣球和鸢尾，为什么每次看到穿天蓝色衣服的少女，我都会愣神半晌。这些答案，都锁在十六岁的风里，锁在那片飘着桂花香的樟树林里。
第一章 初遇：樟树下的蓝蝶撞眼
1998 年的九月，二中的桂花比往年开得更盛。几十棵百年古樟撑开巨大的绿伞，枝桠交错着遮满了整条林荫道，细碎的花瓣落在石板路上，踩上去软绵绵的，连空气里都飘着甜得发腻的香气。我拖着半旧的行李箱，穿着新买的蓝色帆布鞋，在人群里挤得满头大汗 —— 这就是配眼镜的老蒋反复叮嘱 “小心恋爱风气” 的二中，果然刚进校园，就看见公告栏旁有男生偷偷给女生塞情书，走廊里还有人起哄着喊 “在一起”。
“让让，麻烦让让！” 行李箱的滚轮突然卡在石板缝里，我使劲拽了两下，箱子不仅没动，反而歪向一边，里面的书本 “哗啦” 掉出来好几本。我蹲下身慌忙去捡，手指刚碰到一本《高中生物基础》，就听见头顶传来清脆的声音，像冰镇汽水开瓶时的脆响：“同学，需要帮忙吗？”
我猛地抬头，阳光刚好从樟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砸在说话人的身上。那是个穿天蓝色蝙蝠羊毛衫的女生，搭配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裤脚卷到脚踝，露出纤细的小腿。她的马尾辫扎得高高的，发梢沾着片小小的桂花，胸前别着枚金属质地的蓝蝶胸针，翅膀上的水钻在光里闪得我眼睛发花。
“我…… 我自己可以。” 我的舌头突然打了结，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指尖捏着书页都发了白。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径直蹲下来帮我捡书：“看你这箱子都快散架了，别硬撑啦。我是高一（3）班的林薇，你呢？”
“周屿。” 我盯着她胸前的蓝蝶胸针，喉结滚了滚，“也、也是三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