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的候机厅里,郑小白划动着手机屏幕,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
推送的新闻标题一个比一个揪心:《泰国前总理他信被裁定违宪,重新收监》、《泰柬边境局势紧张,双方撤回重型武器》、《泰铢急升,旅游业承压,治安事件频发引担忧》……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锁屏手机,揉了揉脸。他不是国际新闻爱好者,但命运偏偏把他和这个遥远的国度绑在了一起。
作为长安大学公路学院刚毕业的“新鲜沥青”,他过关斩将,幸运地应聘进了号称“基建狂魔”的中交某局。还没来得及在国内的工地上打几天灰,一纸调令就下来了:即刻前往泰国清迈,参与一个重要的隧道建设项目。
父母是南方小城的普通工人,为儿子能进央企高兴得摆了两桌,可一听要去国外,担忧立刻爬满了眉头。妈妈尤其不放心,电话里絮叨个不停:“小白啊,我网上看了,那边不太平,还有什么……嘎腰子的!能不能跟领导说说,就留在国内项目?”
郑小白心里也打鼓,但嘴上还是安慰道:“妈,没事的!我们是央企大军,出去是搞建设的,直接住工地,安全得很。国家派出去的,怕啥?我多看看新闻,就是提前做做功课。”
挂掉电话,大数据仿佛读懂了他的焦虑。抖音开始疯狂给他推送泰国:芭堤雅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央金电影里《误杀》的紧张剧情、还有各种光怪陆离的佛牌、古曼童和降头师传说……屏幕上的泰国,像一个撕裂的万花筒,既是微笑佛国,又是混乱迷宫。
“也好,带点佛牌什么的回来当特产送人?”他苦中作乐地想,心里那份踌躇壮志和对未知的忐忑交织在一起,难以言说。
终于,航班起飞的日子到了。透过舷窗看着逐渐变小的故土,郑小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机遇。飞机降落在清迈国际机场,湿热的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香料和植物的气息。项目部派来的同事接上他,车子驶向驻地,路边的佛寺金碧辉煌,与新闻里的动荡仿佛是两个世界。
项目初期的工作忙碌而充实。一个难得的休息日,郑小白和几个同事去逛清迈的周末集市。不同摊位上,售卖各种大同小异的“古董”和佛教器物。
清迈的周末集市人声鼎沸,空气中混合着烤椰浆糯米饭的甜香、香料摊的辛辣和各种手工艺品的木屑味。郑小白和几个同事好奇地四处张望,感受着这座泰北玫瑰的热情与喧嚣。
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摊位稀疏起来。郑小白被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摊主不是常见的商贩,而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泰国女孩。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长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眉眼清秀,带着一种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她的摊位很特别,卖的是一些用回收材料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用易拉罐拉环编成的指环、用旧报纸揉捏塑形后绘制的护身符,以及一些木刻的小动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摊位上摆着的几个形态各异的貘(Tapir) 的木雕。这种鼻子长长、似猪非猪、似象非象的神秘生物,雕刻得憨态可掬,却又带着一种古老的神秘感。
“这个……是什么动物?”郑小白用蹩脚的英语夹杂着手机翻译问道。
女孩抬起头,眼睛很亮,像盛着清迈的星光。她微微一笑,用带着泰北口音的轻柔英语回答:“是貘。传说里,它会吃掉不好的梦,带来安宁的睡眠。”她拿起一个最小的貘木雕,递给他看,“在很老的故事里,它也很强大,能连接不同的世界。”
郑小白被女孩的话和那份沉静的气质吸引,蹲下来仔细看她的作品。他注意到女孩的手指有些粗糙,甚至带着些许刻刀留下的划痕,与她清秀的面容形成对比,显出家境并不宽裕,却自食其力的坚韧。
他买下了那个小貘木雕。忽然看到隔壁摊上一枚造型奇特、略显陈旧的铜制指环,吸引了郑小白的注意。指环上雕刻着繁复的迦楼罗(金翅鸟)图案,这是泰王室的象征。
“这个也很特别,”女孩轻声说,眼神有些飘忽,“这是我阿哥的摊位。听说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老物件,或许……它有自己的故事。”
离开前,郑小白鼓起勇气问她的名字。
“喃蓬(น้ำพุ),”女孩轻声回答,意思是“泉水”。
“很好听。我叫郑小白。”他笨拙地介绍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他想着,等项目稳定下来,或许可以再来集市逛逛。
几天后,项目部组织参观清迈一座历史悠久、与王室有渊源的皇家佛寺——素贴山双龙寺。一方面是为了尊重当地文化,另一方面也是让新来的同事感受一下泰国文化的底蕴。
郑小白虔诚地跟着队伍礼佛,当他跪坐在佛前,双手合十时,那枚指环在幽暗的佛殿内,似乎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温热。
傍晚下山时,天边突然乌云密布,一场热带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郑小白和同事们急忙跑向停车场,一道极其刺眼的闪电猛地劈在寺旁一棵巨大的古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所有人都被这近在咫尺的天威吓得一哆嗦。郑小白只觉得戴指环的手指猛地一烫,像是被电流击中,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大威天龙,大罗法咒,这是没意识前脑子里想的最后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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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人的一生,就如同那随风飘落的树叶。最终会停留在何处,无人能预先知晓。有时风会将它吹落入泥沼,有时则吹到腐臭的水面上,有时又能吹到肥沃的土地上。这一切都取决于‘孽’与‘业’,以及那阵风而已。——《昆昌与昆平》中的命运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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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1978年,暹罗曼谷,大王宫,王子寝宫
“……龙达!醒醒!你怎么能在这个日子睡过头!”
一个带着焦急和嗔怪的女声,穿透了意识的层层迷雾。声音清脆,说的是泰暹罗语,但他却离奇地完全能听懂。他感到有人在轻轻推着自己的肩膀。郑小白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清迈山间的暴雨和同事惊慌的脸,而是高耸的、绘有繁复金色壁画和飞天仙女的穹顶,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鸡蛋花的馥郁芬芳。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极其华丽的古典大床上,身上是丝质的睡衣。环顾四周,房间宽敞得超乎想象,柚木地板光可鉴人,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王宫花园。他低头,看到了一双纤细、白皙的男孩的手。一脸懵逼,这小孩是谁。。。。。
“发什么呆呢?”那张凑过来的脸属于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穿着精致的传统傣丝上衣,眉眼间带着王室特有的骄矜与关切。
“美女?”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出口竟是一口流利的暹罗语,声线也是陌生的稚嫩。
“总算醒了?”少女——他的侍女兼青梅竹马玩伴拉合尔姐姐,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唠叨:“知道你昨天陪客累了,但今天也不能睡过头呀。快换衣服,我们得去母后那里请安。”
“快点起来,东方C国的客人今天还在宫里,你的父亲和哥哥都在忙着呢,我们可不能出错。
巨大的信息流伴随着剧痛冲入他的脑海——郑小白的记忆、知识与情感,和一个名为阿提.龙达的暹罗国王次子的记忆碎片疯狂地交织、融合。
1978年!暹罗王室!东方C国的客人!我是……国王的次子?!
历史的洪流与个人的命运在这一刻猛烈碰撞。宫女为他更衣时,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没有貘木雕。但他纤细的手指上,那枚迦楼罗指环却依然存在,冰凉地贴合着皮肤。(郑小白/龙达)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那枚在清迈集市买来的迦楼罗指环,此刻正牢牢地戴在这个年幼王室成员的手指上,冰凉,却仿佛蕴含着穿越时空的余温。
拉合尔仔细地为他更衣。他机械地配合着,大脑却在以郑小白的现代灵魂和知识,疯狂复盘着1978年的世界格局、暹罗局势、王室关系……
1978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祖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停,好像我不是在国内,我在暹罗。暹罗1978年有什么情况,想不起来。。。。。。
他看着镜中那个穿着白色宫廷礼服、眉清目秀却眼神惊惶的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还没准备好啊,咋就穿越呢,早知道多查点资料了。。。
“好了吗?发什么呆呢,我的王子殿下?”拉合尔姐姐拉起他的手,“我们得快点了!”
他被拉着走向门外,走向1978年波谲云诡的暹罗王宫,走向一段完全未知的人生。每一步,都踏在真实的历史之上。此刻起,他必须首先学会作为玛哈王子,在1978年的暹罗王宫中活下去。而那个关于貘的传说和那个卖貘的女孩,成了他穿越时空后,唯一一个温柔又怅惘的秘密,一个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私人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