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精心编织的繁华美梦,在几分钟内,被彻底碾碎成渣。
走出酒店,夜风凛冽。一排望不到头的黑色豪车静静地停泊着,气势惊人。
林烬为我拉开中间那辆劳斯莱斯的车门。
在我弯腰上车前,他站在车边,夜风吹起他西装的一角。酒店辉煌的灯光下,我隐约看到他挺括白衬衫的领口下方,锁骨之处,似乎露出一角青黑色的、狰狞的什么图案。
像盘踞的龙鳞,一闪而过。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抬手,极其自然地将衣领整理了一下,遮住了那惊鸿一瞥的痕迹。
然后,他看着我,那双冰冷的眼眸里,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属于“父亲”的温度。
“从今天起,没人能再给你脸色看。”
“包括我。”
车门无声闭合,将酒店外所有的喧嚣、窥探和破碎的繁华彻底隔绝。车内是另一个世界,极致奢华,极致安静,空气里浮动着冷冽的皮革和木质香气。引擎启动,平稳得几乎感受不到任何震动,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开始无声地滑动。
我僵硬地靠在柔软得过分的真皮座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昂贵的面料。身旁,林烬——我的父亲——沉默地坐着,侧脸映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冷硬,陌生。
刚才宴会厅里那石破天惊的一幕,还在我脑海里疯狂倒带、重播。王海面如死灰的崩溃,我妈绝望空洞的眼神,宾客们惊骇欲绝的噤声,黑衣保镖冰冷的肃杀……还有他,穿着那身与修车工林烬判若云泥的手工西装,踏着红毯走来,说“爸来接你回家”。
每一个画面都极具冲击力,炸得我思维一片混乱。
我偷偷侧过头,打量他。他似乎察觉到了,并没有转头,只是极淡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吓到了?”
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却不再是修理厂里那种带着疲惫的沙哑,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喉咙发干,舔了舔嘴唇,才发现嘴唇也在微微颤抖。“……爸,”这个称呼出口,竟然带着一丝陌生的涩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氏集团?你……你真的是……”
后面那个词太荒谬,我卡住了。
他终于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深邃,像不见底的寒潭,映不出丝毫波澜。“林氏,是我出生的家族。三十年前,我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现在,该回去了。”
“离开?”我抓住这个词,想到他那布满伤疤的右手,锁骨下那惊鸿一瞥的狰狞烙印,“妈说……你是孤儿……”
他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一个冰冷的自嘲。“某种程度上,也没错。”他不再多说,转回了头。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无数问题在我脑子里翻滚,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车队没有驶向城市边缘那个我熟悉的、破旧的修理厂家属院,而是穿过大半个城市,开进了一片我只在财经杂志和都市传说里看到过的顶级豪宅区。参天古树,高墙深院,宽阔洁净却鲜有车辆的道路,空气里都飘着金钱和距离感的味道。
最终,车队通过一道气势恢宏却异常低调的黑色铁门,滑入一座巨大的、如同庄园般的宅邸。园林景观在夜色和地灯的勾勒下,呈现出精心设计的轮廓,远处一栋灯火通明的庞大建筑,融合了古典的厚重与现代的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