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分明是她未出阁时的闺房!
“小姐,您醒啦?”
贴身丫鬟云雀端着铜盆推门进来,见她呆坐着,连忙快步上前,语气中带着焦急。
“是不是魇着了?今日是琼林宴,您先前不是就说想去城西碧波亭那儿赏春散心吗?再不起来梳洗,可真要来不及啦。”
云……雀?
琼林宴?!
沈凝心头猛地一颤,想也没想就抓住云雀的手,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地颤抖。
“今年……到底是哪一年?哪一月?”
云雀被她苍白的脸色和急切的语气吓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答道。
“小、小姐……是永和十二年,四月初六呀。您忘了?昨日陛下刚钦点完新科状元——就是常来府里向老爷请教学问的顾公子!老爷和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直说您没看错人……”
永和十二年,四月初六!
她竟然真的重活了一世——回到了顾景怀刚刚高中状元,他们婚事初定,一切都还未曾发生的那一天!
前世这一天,她听闻他金榜题名,满心欢喜,特意去了他们经常相约的碧波亭。
那日的他穿着一身夺目的状元红袍,意气风发,比春日的阳光还要耀眼。
碧波亭中,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挚,一字一句地向她承诺着。
只等他稍稍安顿好官署事务,三日之内,必定聘请官媒,正正式式上门提亲,定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迎她过门。
那时的她,羞得满脸通红,心里甜得像浸了蜜般,一整日都飘飘然的,仿佛整个人生都铺满了锦绣光华。
可如今……
沈凝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在心口。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毒穿肠肚时那股钻心的疼痛,以及……被他亲手推入地狱时的绝望。
顾景怀,这一世,你究竟还会如何骗我?
(三)
沈凝最终还是去了碧波亭。
不是还有什么留恋,更不是什么余情未了。
她只是想亲眼看看,重来这一回,命运到底会不会不一样。
也许……前世那杯毒酒背后也许有什么隐情?也许他,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
春光仍如旧时一般旖旎。
湖水泛着粼粼波光,柳絮如雪,漫天地飘洒着。
他来了。
依旧穿着那一身扎眼的状元红袍,衬得人清俊如玉、身姿挺拔。
似乎比记忆中更多了几分刚刚踏入权势门槛的清贵和疏离。
路过的行人忍不住一再回头,低声赞叹不绝。
顾景怀一眼便看见了独自站在亭中的沈凝,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像欣喜,像愧疚,又像藏着某种说不清的决绝。
他快步走进亭中,声音依旧温润如玉,但语气中却隐约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感。
“凝儿。”
沈凝静静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丝毫惊喜的表情,她的目光清冽得像亭下那片湖水,没有半分波动。
这样的眼神让顾景怀原本想像前世那样,伸手牵她入怀的动作一下子僵在了半途。
“恭喜顾公子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她微微颔首,语气疏远得像在与一个不相干的人寒暄。
顾景怀眼底闪过一丝痛楚,静了片刻,才低声开口。
“凝儿,我们之间何须如此生分。我今日来,是想跟你说……关于,提亲之事,恐怕还得推迟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