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狂风裹挟着秋雨,像一头挣脱了枷锁的猛兽,发疯似的撞击着办公室的玻璃。雨点密集得如同冰雹,砸在窗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那声音起初还带着几分雨打芭蕉的杂乱,渐渐却变了——像是有人用磨得锋利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缓慢却用力地刮擦着玻璃。每一声都精准地落在神经最敏感的地方,像是要把紧绷的弦一点点扯断,听得人后颈发僵,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白大褂。布料单薄,挡不住深秋的寒意,却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成了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安全感。站在办公室里,我望着窗外被风雨搅得混沌的世界:楼下的梧桐树被狂风压得弯下了腰,枝叶疯狂摇摆,像是在挣扎着逃离什么;路灯的光晕被雨幕揉成一片模糊的黄,勉强照亮湿漉漉的路面,却照不透弥漫在空气里的阴冷。
胸口牵及背部的闷痛毫无征兆地再次袭来。这疼痛不像普通的胸闷痛,倒像是有了实体——一块浸了冰水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胸腔里。冰冷的寒意顺着肋骨往四肢蔓延,连带着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每吸一口气都像是要把刀片吞进肺里,牵扯着五脏六腑都在疼。更让人心慌的是,呼吸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那是血液在肺里被挤压、渗出的味道,细微却清晰,仿佛在提醒我:生命正随着这股腥味,一点点从指缝间溜走。
我低头看向手里攥得发皱的胸片报告,“肺炎”两个黑色的宋体字,像是被人用红笔圈过似的,在白纸黑字间格外刺眼,牢牢地刻在视网膜上,怎么也挥之不去。呼吸科医生说最好住院观察,可科里人手紧,我咬着牙推了,想着先开点药撑到轮休。可比起身体的不适,更让我心里发毛的,是妈妈昨天在电话里哭哑的声音。
那声音隔着千里的电话线传来,还带着老家特有的潮湿气息,像是从发霉的老屋里钻出来的,直直地钻进我心里。“囡囡啊,你听妈的,赶紧搬离那出租屋,那地方不干净!”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还有几分被恐惧攥住的颤抖,“昨天我去后山庙里找张先生看了,他就说,你住的那屋里,跟着对中年男女——男的穿一身黑,裤脚沾着泥;女的穿条红裙子,裙摆拖在地上,看着渗人得很。他们瞅着你一个人在外头,身子骨又虚,想找你做替身啊!”
我当时还在电话里劝妈妈别迷信,说可能是最近太累,出现了幻觉。可妈妈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握着手机的手瞬间凉了半截。“先生还问,你床头柜上是不是放着个‘大眼睛圆溜溜’的东西,一小尊坐着的?”妈妈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是怕被什么听见,“你赶紧想想,那玩意儿招东西!”
我猛地想起出租屋床头柜上确实放着一只玩偶,是上个月同学来玩时顺手带的熊二。半人高的尺寸,圆溜溜的黑眼睛,咧着嘴笑的模样,当时同学还开玩笑说“让它给你壮胆,晚上就不怕黑了”。可现在回想起来,自从这玩偶摆进卧室,怪事就没断过: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里总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从熊二的绒毛缝隙里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冰冷、空洞,没有一点温度,像是来自地底的寒潭;每次从梦里惊醒,都能看见熊二的脸正对着床头,嘴角咧开的弧度在昏暗的夜灯下发亮,怎么看都像是在不怀好意地笑,那笑容里藏着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