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靛蓝色的天光裹着雪粒，往林舟的衣领里钻。他攥着钳子的手已经冻得发僵，手套里的汗沾着绒毛，蹭得指缝发痒。第一个塑料瓶嵌在冻硬的土缝里，钳子咬下去时发出 “咔嗒” 一声，震得他手腕发麻 —— 也震得胃里轻轻抽了一下。
那点钝痛像根引线，猛地拽出三个月前的记忆。
【职场闪回】
凌晨三点的办公室，只有他工位的灯亮着，惨白的光像块冷铁，压得人喘不过气。桌上堆着三个空红牛罐，旁边是凉透的麻辣烫，汤里的青菜泡得发蔫，和他电脑里改到第八版的方案一样，都透着股 “将就” 的意味。手机震了一下，张总的语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林舟，客户说方案里的成本表还得再压，明早九点我要看到新的，不然这个月绩效你就别要了。”
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胃里的绞痛突然翻涌上来，像有只手在里面拧毛巾。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只剩最后一板胃药，铝箔板上的日期早就过了期。他咬咬牙，把药片咽下去，又灌了口凉咖啡 —— 热开水壶早就空了，茶水间的热水器上周就坏了，行政说 “等下个月维修预算下来再说”。
趴在桌上缓疼时，屏幕反光里映出自己的脸：眼下的青黑像涂了墨，嘴唇干得裂了道小口子。那时他还在想，再熬熬，等这个项目结了，就申请休年假，找个地方晒晒太阳。可项目真成了那天，张总在庆功宴上拍着他的肩说 “年轻人要趁年轻多拼”，转头就把下一个紧急项目塞给了他。他坐在酒桌上，喝着灌进喉咙像火烧的白酒，胃里的疼混着酒精的烧，竟有点分不清 —— 就像他分不清，自己这么拼，到底是为了活着，还是为了 “看起来像在活着”。
“林舟！这里有个大的！”
小王的喊声把林舟拽回当下。他抬头，看见大学生举着个废弃的帐篷杆朝他喊，雪粒落在小王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盐。林舟应了一声，把手里的塑料瓶扔进分类袋，袋口的 “可回收” 字样在微光里晃了晃。
风里飘来卓玛家的酥油茶香，淡而暖的奶味裹着烟火气，比办公室里永远散不去的速溶咖啡味舒服多了。他摸了摸胃，刚才那点抽痛已经散了，只剩弯腰时腰腹肌肉的酸胀 —— 这是实打实的疼，疼得清醒，疼得有根由，不像过去那样，是空落落的焦虑在胃里打转转。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舟已经捡满了半袋垃圾。他直起身，望着远处慢慢亮起来的雪山，山顶的雪被染成淡金色。风把经幡的影子吹得在地上飘，像谁在轻轻拂过这片土地。他想起凌晨三点的办公室，想起那盏冷得像冰的灯，突然觉得像隔了一辈子。
“走了，去喝碗热茶！” 领队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厚外套传过来。林舟点点头，跟着往营地走，脚步比来时轻了点 —— 手里的钳子还是沉，但心里的那块石头，好像又落了点。
【队友故事】
夜幕把营地裹成了暖黄色的茧。篝火在石子圈里噼啪作响，火星子沾着风往上飘，没等碰到墨蓝色的天就灭了。卓玛煮的酥油茶在铝壶里温着，奶香味混着柴火的焦味，漫过每个人的膝头。小王抱着膝盖啃压缩饼干，突然戳了戳领队的胳膊：“陈哥，你以前真在互联网大厂当总监啊？那工资得是现在的十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