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字族谱
腊月二十八,我,凌焱,拖着行李箱回到了阔别五年的老家——一个藏在深山坳里,地图上都懒得标注的小村落,栖霞坳。
村子比我记忆中更显沉寂。青壮年几乎都外出谋生,只剩下些恋旧的老人守着老屋和田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陈旧气息。
我家的老宅在村子最东头,背靠着一座常年云雾缭绕的小山包,村里人称之为“后山”。爷爷凌茂才一个人守着他那点菜园子和一屋子老物件,过年了也不愿跟我去城里。
“焱娃子回来啦?好好好,屋里坐,外头冷。”爷爷见到我,浑浊的眼睛里多了点光彩,忙不迭地给我拍打身上的寒气。
晚饭是简单的家常菜,爷孙俩对坐,话题无非是工作怎么样,城里生活好不好,催没找对象之类的老生常谈。吃完饭,爷爷收拾碗筷,我则在屋里闲逛,目光落在了堂屋香案上那本厚厚的、用蓝布包着的族谱上。
闲着也是闲着,我心血来潮地想翻翻族谱,看看祖上是不是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族谱用的是宣纸,毛笔字工整有力,记录着凌家十几代人的生卒年月、婚配嫁娶。前面的内容中规中矩,直到我翻到最后一页。
那一页的纸张明显比前面的新一些,像是后来加订上去的。上面没有记录任何先人的名讳,只有一行用暗红色、仿佛干涸血迹书写的繁体字,笔迹潦草甚至有些狰狞:
**“嚴禁以任何血食、飯餿投餵後山槐樹!切記!切記!!!”**
三个巨大的感叹号,触目惊心。
我心头一跳,抬头问刚从厨房出来的爷爷:“爷爷,这族谱后面写的什么啊?后山槐树不能喂?什么意思?”
爷爷闻言,脸色倏地一变,几步冲过来,几乎是抢一般从我手中夺过族谱,小心翼翼地合上,放回香案原处,还用袖子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做啥子?老祖宗定的规矩,记着就行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一棵树而已,喂了能咋的?它还能成精不成?”我哭笑不得,觉得这规矩荒唐又迷信。
“闭嘴!”爷爷猛地呵斥我,脸色发青,“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槐树……那槐树邪性得很!你莫要瞎搞,出了事,谁都保不住你!”
见爷爷反应如此激烈,我只好暂时按下好奇心,嘴上敷衍着:“行了行了,知道了,不喂就不喂呗。”
但心里那点逆反心理和都市生活培养出的“唯物主义”优越感却被彻底勾了起来。一棵树?邪性?还能比甲方爸爸更邪性?我倒要看看,它能怎么着。
夜里,山风刮得呼呼作响,老旧的木窗棂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我躺在小时候睡的雕花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那行血字,怎么也睡不着。
2 剩饭与敲窗声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村里渐渐有了点年味,零星响起鞭炮声。爷爷忙着准备祭祖的东西,写春联,我也帮着打下手,但族谱和槐树的事,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
下午,我借口散步,绕到了老宅后头,爬上了那个所谓的“后山”。
山包不大,树木却格外茂密,尤其是靠近山顶的地方,一棵巨大的槐树独自矗立,枝桠虬结如龙,即使在万物萧瑟的冬季,它的树冠依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仿佛吸纳了周围所有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