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节 地缝的磨牙声——会扩张的裂隙与追魂的冷风

林野的指甲缝里还嵌着上一章残留的青铜锈,那锈色像凝固的血,在手电筒惨白的光束里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他盯着脚下那条突然裂开的地缝,喉结滚动了两下——就在三分钟前,那条还只有手指宽的裂隙突然发出磨牙般的声响,等他反应过来时,裤脚已经被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冷风卷住了。

“别碰那风。”老陈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正用登山绳捆住一块岩石,绳结处还别着半截蜡烛,火苗歪歪扭扭地舔着空气,“这地方的风会咬肉,去年有个勘探队的小子,就被这风刮掉半只耳朵。”

林野猛地缩回脚,鞋跟在岩壁上蹭出半道白痕。他这才注意到,地缝边缘的岩石都呈现出一种被啃噬过的锯齿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用牙齿一点点锯开了这条通道。更奇怪的是,裂隙里传来的不止有风声,还有一种湿漉漉的、类似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穿着浸了水的棉袄在下面走动。

“你听。”苏青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她的指尖冰凉,“那声音在跟着我们的呼吸变节奏。”

林野屏住呼吸的瞬间,裂隙里的摩擦声果然停了。他刚松了口气,一声清晰的叹息就从下方飘了上来,那叹息里混着水汽,落在他手背上时竟留下了一道淡红色的印记,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吻了一下。

老陈突然拽紧了绳子,蜡烛火苗“噗”地缩成豆大一点:“不对劲,这缝在变宽。”

他们眼睁睁看着原本只有半米宽的裂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边缘的岩石簌簌往下掉渣,露出里面蜂窝状的孔洞。林野突然发现,那些孔洞的形状很规则,每个都像人的眼窝,正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第二节:骨头上的血珠——自我拼接的骨架与反写的符咒

当第一截骨头从裂隙里滚出来时,苏青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些孔洞。那截骨头泛着青灰色,关节处还粘着几缕暗红色的纤维,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肋骨,却在落地时发出了瓷器般清脆的响声。

“小心!”林野还没来得及伸手,那截骨头突然自己立了起来,断面处渗出细密的血珠,顺着骨缝蜿蜒而下,在地面上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洼。更诡异的是,血洼里开始冒泡,每个泡泡破裂时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是殉葬坑的东西。”老陈突然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他从背包里翻出个铁皮盒子,打开时里面露出一排用朱砂画着符号的铜钉,“这地方以前是乱葬岗,后来修水库时淹了,没想到水退了还能闹出这动静。”

他说话的功夫,更多的骨头从裂隙里涌了出来。有头骨、指骨、腿骨,密密麻麻地堆在地上,却没有一根相互碰撞。它们像有生命般自动拼接,很快就凑出了半具骨架,肋骨间还挂着几片锈蚀的甲片,甲片上刻着的符咒正一点点褪去金色。

“它们在哭。”苏青指着那半具骨架的眼眶,那里正渗出浑浊的液体,滴在地上时发出“滋滋”的声响,“你看甲片上的符咒,是反着画的。”

林野凑近了才发现,那些符咒的笔画确实是倒着的,像是有人拿镜子照着写出来的。更奇怪的是,随着符咒褪色,骨架的指骨开始敲击地面,节奏竟和他们之前听到的摩擦声完全一致。

“这是在计数。”老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把铜钉攥在手里,指节泛白,“每敲一下,就代表有东西要爬上来了。”

话音刚落,裂隙里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抓挠声,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岩壁上乱刨。林野看见一只惨白的手从下方伸了出来,手指关节处的皮肤完全溃烂,露出里面的骨头,指甲却长得像鹰爪,正抠着岩石往上爬。

第三节:倒走的寿衣——反向弯曲的膝盖与会生根的头发

那东西爬上来的速度快得惊人,林野甚至没看清它的脸,就被一股腥臭味呛得后退了三步。那是个穿着破烂寿衣的人影,头发像水草般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唯独露出的下巴上长着几缕白色的胡须——看起来像是个老人,却在用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移动:膝盖反向弯曲,脚跟朝前,每走一步都发出骨骼错位的“咔哒”声。

“是倒葬的。”老陈突然把铜钉往地上一插,“这是被人反着埋的,怨气重得很。”

人影似乎被铜钉的朱砂味刺激到了,猛地顿在原地,寿衣下的肩膀剧烈起伏,像是在发怒。林野注意到它的寿衣袖口绣着个“李”字,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是临死前自己缝上去的。

苏青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竟倒着指向人影的方向:“它的魂魄是反的,我们看到的可能是它的背面。”

“背面?”林野还没理解这话的意思,那人影突然转过身来——与其说是转身,不如说是像翻书页一样把身体折了过去。当它“正面”朝向他们时,林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张脸上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嘴里塞满了湿漉漉的头发,说话时头发像蛇一样往外钻。

“找……替身……”人影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每说一个字,嘴里就掉出几根头发,落在地上立刻生根发芽,长成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蔓。

老陈突然拽起林野往回跑:“别被藤蔓缠上!去年那勘探队的小子,就是被这头发根钻进皮肤里,最后整个人都变成了藤条的养分!”

他们刚跑出没几步,林野就感觉脚踝一紧,低头看见几根黑色藤蔓正顺着裤脚往上爬,藤蔓顶端还长着小小的吸盘,正往他皮肤里钻。他急得去拽,却发现那些藤蔓像橡皮筋一样越拉越长,还渗出黏糊糊的汁液,闻起来像腐肉。

第四节:血月与骨笛——镇魂木刀与贪婪的貔貅玉佩

“用这个!”苏青突然扔过来一把小刀,刀鞘上刻着和铜钉一样的符咒,“这是用镇魂木做的,能割断它们的根!”

林野握住刀柄的瞬间,藤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吸盘纷纷从他皮肤上弹开,像是被烫到一样。他趁机割断缠住脚踝的藤蔓,断面处喷出绿色的汁液,落在地上时发出刺鼻的气味。

“往左边跑!”老陈突然喊道,他正被那倒走的人影追得团团转,手里的铜钉已经用掉了大半,“那里有个祭祀台,这些东西怕香火!”

林野拽着苏青往左边冲,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半具骨架不知何时已经拼完整了,正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跟在人影后面。青铜剑的剑鞘上刻着复杂的花纹,仔细看竟和那些孔洞的排列方式一模一样。

祭祀台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看起来像是用整块青石雕成的,上面还残留着烧焦的香灰。苏青刚点燃一支从背包里翻出的线香,裂隙里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笛声像是用骨头做的笛子吹出来的,每个音符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好!”老陈的声音带着惊慌,“它在召集同伴!”

随着笛声响起,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更多的裂隙在他们周围裂开,无数只惨白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抓挠着岩石。林野突然发现,那些手的指甲缝里都嵌着和他裤脚一样的青铜锈,像是都抓过同一把青铜剑。

苏青突然指着天空:“血月!”

林野抬头,只见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被乌云笼罩,一轮暗红色的月亮正从云缝里钻出来,月光落在地上时竟变成了粘稠的血珠,每颗血珠落地后都化作一只小小的血虫,朝着他们爬来。

“把这个戴上!”苏青从脖子上扯下一个玉佩,塞进林野手里,“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能挡住血月的阴气。”

玉佩刚碰到林野的皮肤,就传来一阵灼热感,他低头看见玉佩上雕刻的貔貅正张开嘴,贪婪地吸着周围的血珠。而此时,那倒走的人影已经追到了祭祀台边,它寿衣的袖子被风吹起,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针孔,每个针孔里都插着一根白色的骨针。

第五节:骨针与布帛——活祭的真相与控水眼的图纸

“它不是在找替身。”林野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指着人影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明显的勒痕,“它的手被绑过,那些针孔是自己扎的。”

苏青凑近了些,突然倒吸一口凉气:“那些骨针……是用它自己的指骨做的。”

老陈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是殉葬时的活祭,被反绑着埋下去,自己用骨头扎孔放血,想留口气等有人来救!”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人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身上的寿衣瞬间化为飞灰,露出里面完整的骨架,骨架上的每个骨缝里都插着细小的指骨针。青铜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剑鞘裂开,露出里面一卷泛黄的布帛。

林野捡起布帛展开,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吾乃李木匠,被强征修陵,知此地有水眼,若被骨殖堵死,方圆百里皆成泽国……吾以血养骨,盼后来者拆此殉葬坑……”

“难怪这些骨头会动。”苏青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是想让我们看到这些字,知道这里的危险。”

裂隙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地底下传来轰鸣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钻出来。老陈指着布帛背面:“快看!这里画着图纸!”

布帛背面果然画着一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着殉葬坑的结构,在最深处画着一个类似阀门的东西,旁边写着“控水眼”三个字。而此时,那些从地下爬出来的人影越来越多,却都没有攻击他们,反而齐刷刷地朝着一个方向鞠躬。

“它们在给我们指路。”林野突然明白了,“那个控水眼才是关键。”

他抓起地上的青铜剑,突然发现剑柄处刻着一个“李”字,和人影寿衣上的字一模一样。剑身在血月的映照下泛着红光,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第六节:青铜剑的指引——水眼与未竟的路

“走吧。”苏青把线香插在祭祀台上,火苗突然变得旺盛起来,“我们得在水眼被堵死前找到那个阀门。”

老陈重新捆好绳子,把剩下的铜钉分给他们:“记住,遇到会哭的骨头别心软,那是李木匠在用最后的力气提醒我们——这地方的水,比骨头更可怕。”

他们跟着人影指引的方向往裂隙深处走,青铜剑在前面开路,剑气所过之处,那些黑色藤蔓纷纷退散。林野注意到,随着他们深入,周围的骨头越来越多,却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他们的脚步,像是在为他们让路。

当他们走到一处宽敞的地下溶洞时,终于看到了布帛上画的水眼——那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洞口,里面翻滚着黑色的水流,水面上漂浮着无数骨殖,正一点点往下沉,眼看就要把洞口完全堵住。而洞口旁边,果然有一个青铜阀门,阀门上缠着厚厚的锁链,锁链上布满了牙齿咬过的痕迹。

“是他一直在用牙齿啃锁链。”苏青指着锁链上的血迹,“他知道自己打不开,就一直等着有人来。”

林野举起青铜剑砍向锁链,剑身与锁链碰撞时迸出金色的火花,那些火花落在水面上,竟让黑色的水流退开了半米。他突然想起布帛上的话,猛地把剑插入水眼旁边的石缝里——剑身上的“李”字突然亮起红光,水面瞬间平静下来,那些漂浮的骨殖开始自动往两边分开,露出水底一块刻着符咒的石板。

“就是这个!”老陈掏出最后一根铜钉,往石板中心一按,“这是镇水符,得用活人的阳气激活!”

铜钉插入的瞬间,整个溶洞剧烈震动起来,水眼里喷出一股清泉,带着泥土的腥味,却异常清澈。那些人影突然开始变得透明,骨架上的骨针纷纷落下,在地上拼出一个“谢”字。

林野看着那些渐渐消散的人影,突然发现李木匠的骨架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眶里似乎闪过一丝泪光。青铜剑在石缝里轻轻颤动,发出一阵悠扬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吹笛,又像是有人在叹息。

当第一缕阳光从裂隙上方照进来时,他们终于回到了地面。林野回头望去,那条裂隙已经重新合上,只留下地面上一个小小的水坑,水坑里漂浮着一片青铜锈,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结束了?”苏青的声音有些疲惫。

老陈却摇了摇头,指着远处的山峦:“没结束。李木匠的布帛上说,这只是其中一个水眼,整个山脉下面还有十几个……我们得找到所有的阀门,不然迟早会出事。”

林野握紧了手里的玉佩,上面的貔貅似乎变得更沉了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的青铜锈不知何时变成了淡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净化过。

“下一个水眼在哪里?”他问。

老陈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在上面圈出一个标记:“根据李木匠的线索,下一个在黑风口,那里的骨头……会唱歌。”

苏青突然笑了笑,捡起地上一根没来得及消散的骨针:“唱歌的骨头?听起来比会哭的有趣多了。”

林野看着她手里的骨针,突然发现针孔里还残留着一丝红色,像是凝固的血,又像是未落的夕阳。他把青铜剑扛在肩上,剑柄的“李”字在阳光下微微发烫,像是在催促他们快点出发。

远处的黑风口方向,传来一阵隐约的歌声,像是无数根骨头在风里碰撞,奏响了一曲诡异的歌谣。而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开始——在这片被骨殖守护的山脉深处,还有更多锈蚀的真相,等着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