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回到艺术馆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平时基本下班就走的她，今天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加班，她怕回去睡一晚又忘了。
苏甜回到办公室，把那张写满了顾淮笔记的白纸，像圣旨一样用夹子夹好，立在桌上，然后打开电脑，开始了一场大刀阔斧的修改。
有了明确的方向和方法，她的效率出奇地高。
她按照顾淮的指点，开始在网上疯狂地查找各种数据。
市统计局的官网、文旅局的年度报告、行业分析网站……
她把所有能找到的数据都下载下来，整理、分析，然后做成清晰的图表，填充进方案的“项目背景”里。
为了搞清楚市面上茶艺培训机构的情况，她甚至还打了好几个咨询电话，伪装成想要报名的学员，把对方的课程设置、收费标准、师资力量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光是这一项，就让她忙到了深夜。
接下来的几天，苏甜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
她不再是闭门造车，而是跑遍了方案里提到的那几个备选地点。
亲自去考察周边环境，拿着手机地图测量步行距离，掐着秒表计算从最近的公交站和地铁站走到门口需要的时间。
她还伪装成想要租商铺的创业者，去跟中介和房东打探租金，把对方的报价录了音，回来再跟网上的挂牌价做对比。
然后，她还联系了十几家装修公司和设备供应商，软磨硬泡地让他们出具了详细的报价单。
苏甜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各种数据和信息，画满了各种草图和表格。
馆里的人都看傻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拼命的负责人。
“苏老师这是疯了吧？一个项目而已，至于这么较真吗？”
“你懂什么！这叫态度！怪不得人家能被领导看中，你看看这股劲头，咱们谁比得上？”
“就是，我听说她为了一个数据，能给统计局打一下午电话。为了一个报价，能跟供应商磨半天。这种精神，服了！”
一周后，一份全新的、厚达上百页、附带了几十个附件的《关于申请设立市公益茶艺体验中心的项目方案》正式出炉。
这份方案，逻辑严密，数据详实，分析透彻，可行性极强。
别说是出自一个新人小白之手，就算是让馆里那些写了一辈子材料的老笔杆子来做，也未必能做得这么漂亮。
苏甜看着这份凝聚了自己无数心血，也凝聚了顾淮智慧的方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任何错别字和格式问题后，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这份方案的电子版，发到了顾淮名片上的那个私人工作邮箱。
邮件发出去后，她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像一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她时不时就刷新一下邮箱，想看看有没有回复。
可直到下班，邮箱里依旧静悄悄的。
苏甜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也对，人家是日理万机的局长，哪有时间秒回她的邮件。说不定，他根本就不会亲自看，而是直接转给下面的人处理了。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却被馆长一个电话叫了过去。
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馆长、王副馆长，还有馆里其他几个中层领导都在。
气氛有些严肃，像是在开什么重要的会。
“小苏啊，方案做好了？”馆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嗯，今天下午刚做完。”
“发给我看看。”
苏甜连忙用手机，把方案转发给了馆长。
馆长点开文件，只看了一眼封面和目录，眉头就挑了挑。
他没再往下看，而是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旁边的王副馆长和其他人：“你们都看看，学习一下，什么叫专业！什么叫用心！”
王副馆长等人疑惑地接过手机，一页页地翻看了起来。
越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震惊。
从惊愕，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深深的佩服和一丝丝的汗颜。
“这……这是苏甜做的？”一个副馆长忍不住问道，语气里满是怀疑，“这分析报告，这数据模型，比我们去年花钱请的专业咨询公司做的都好啊！”
人事科长也惊叹道：“是啊，太详尽了！尤其是后面的风险评估和应对预案，考虑得太周全了！我自愧不如！”
王副馆长的脸色最是难看，他一言不发，但眼神里的嫉妒和不甘，几乎要溢出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管仓库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周内，做出这么一份堪称完美的方案？
这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而那个高人是谁，不言而喻。
馆长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得意极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炫耀的语气说道：“我早就说了，小苏是个人才！是咱们馆里被埋没的金子！现在局里领导慧眼识珠，把她提拔起来，你们看看，这不就发光了吗？”
他这话，明着是夸苏甜，暗着却是在拍顾淮的马屁，同时也是在敲打王副馆长这些之前有眼无珠的人。
王副馆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馆长没再理会他们，转头对苏甜说道：“小苏啊，方案做得非常好！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已经跟局里汇报过了，局领导对你的工作效率和专业能力，非常满意！”
苏甜心里一动，问道：“是……顾局长吗？”
“呵呵，”馆长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这方案，今天下午刚发过去，顾局长就亲自打电话给我了。他让我转告你，方案通过了，让你按照这个方案，大胆地去执行！资金方面，局里会特事特办，全力支持！”
苏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他看到了。
而且，他还亲自打电话给了馆长。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悄悄地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原来，他不是没看，只是没回邮件而已。
他用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肯定了她的努力。
“好了，都散会吧！”馆长挥了挥手，“小苏留下，我们再单独聊聊项目执行的细节。”
其他人陆续离开了会议室，每个人看苏甜的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说之前是嫉妒和猜测，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敬畏和不敢招惹。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身后站着的，是一座他们谁也惹不起的靠山。
而苏甜，也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第一次，真正在艺术馆里，站稳了脚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