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兰溪笑笑，又打量了一下这祈愿带，看向反面，看到那些奇异的古老符文，不由得地顿住了：“这背面...”
风吟回头道：“不知道哪个混蛋写的鬼画符！”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慕兰溪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符，眉头渐渐蹙起。忽的道：“这是...安息古国的文字。”
风吟一怔，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我好歹也是今科探花，也算有点学问嘛。”慕兰溪看向她，目光中带着温柔的探究，“阿吟，你怎么有点怪怪的？”
“哪有？”风吟缓了口气，是她太应激了。她勉强笑了笑，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只是没想到你会知道。”
“你好像已经知道这是安息古国的文字了。”慕兰溪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声音里带着几分惊疑。
“这个小城啊，卧虎藏龙呢~”风吟故作轻松地摆摆手，“问了一个有学问的老伯，他年轻时做过四夷使者呢。”
“哦哦。”慕兰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他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了吗？”
风吟摇摇头：“他并不认识。安息古国五百年前就灭亡了啊！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安息文字了吧？”她顿了顿，看着慕兰溪温柔又坚定的目光，忍不住说了下去，“所以啊，我觉得很奇怪，什么人会懂安息文字，还在十年前我的祈愿带上恶作剧！”
“是有些奇怪了。”慕兰溪轻声附和，目光仍停留在那些字符上，“会与你这些年常常梦见月牙城有关吗？”
“不知道。”风吟的声音低了下去。
慕兰溪又仔细看了看这些字符，忽地顺着字符念了起来：“神祇在上，吾以魂灵在此立誓。将你永镌刻于吾心跳之上。永生永世，死生不离。若违此誓，甘受永世孤寂，魂灵堕入无间深渊，受万劫不复之苦。”
“阿溪，你说什么呢？”风吟耳根子热了起来。虽然知道慕兰溪喜欢她，但也没听过这么情深意重的话，更没许下过这么重的誓言。这誓言太重，重得让她心头发慌，听来竟有些毛骨悚然了！
慕兰溪神色凝重了起来：“阿吟，这几句安息文的意思就是刚才我说的这个。”
“......”风吟一时间怔住，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似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许久，她才发出声音问，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懂安息文？”
慕兰溪笑了笑，打破这一瞬的气氛凝滞：“只懂这一句。”
“啊？”
慕兰溪继续道，声音温和如春风：“五百年前，月祢公主和亲安息国王，曾归来省亲，有史官曾前来听询，以便记录过她的生平事迹。我曾看过史集，但关于月祢公主的并不多，关于安息古国的就更少了。从残存的一些章页里，看到过零星记录，也就只见过这一句安息文了。月祢公主说，这句是安息巫灵族人的情誓。”
风吟怔怔地望着祈愿带上那些古老的字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慕兰溪方才念出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
神祇在上，吾以魂灵在此立誓/
将你永镌刻于吾心跳之上/
永生永世，死生不离/
若违此誓，甘受永世孤寂/
魂灵堕入无间深渊，受万劫不复之苦/
每个字都重如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
腕间的蝴蝶印记好像也在隐隐发烫，仿佛在回应这个尘封了五百年未见天日的誓言。
老实说，这个誓言很美异，很深重，比起中原男女的鸳鸯绣帕，玉佩寄情等委婉含蓄之情，缠绵悱恻之意，要赤裸热烈得百倍不止。而且庄严肃穆，让人不敢轻易吐露。
风俗不同，在中原人看来也只能感佩，敬而远之了。
那个在十年前就写下这些文字的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在她的祈愿带上写下这句誓言？这句应该是相爱之人的盟誓吧？她好像从小到大也就喜欢过慕兰溪一个人呐！也不曾多情，留下过什么风流孽债的！
想不通。
“阿吟？”慕兰溪轻声唤她，担忧地握住她的手，“你的手好凉。”
风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觉得这情誓太重了。”
慕兰溪的目光也变得凝重：“确实。巫灵族人视誓言如生命，绝不会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一旦许下，便是一生一世。”他仔细端详着那些字符，“更奇怪的是，这墨迹看起来确实与正面的字是同一时期的。”
他忽地笑笑：“那时候你才九岁吧？”
“嗯。”风吟轻声应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蝴蝶印记。
“所以应该就是孩子心性了。也许哪个恰好也懂这句安息文的胡人少年郎，偶然月牙城惊鸿一瞥，托寄相思了。胡人少年郎嘛，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很直白热烈的！”
听到慕兰溪这么说，风吟也不由得笑了，刚才心头的深重疑云消散不少。
她故作嗔怪道：“胡说。那时我才九岁欸！”
“阿吟九岁也是出水芙蓉啊~我可是亲眼见过的。”慕兰溪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那日你初来慕家，我也是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啊。”
“你又胡说了。”风吟脸颊泛起红晕。慕兰溪出身书香门第，文质彬彬，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含蓄婉转的，这般的情话他很少这般直说出口。
慕兰溪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白玉般的面庞染上淡淡绯色。可他还是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阿吟，我没有胡说，我们就快成亲了，我不骗你。”这句话他说得格外郑重，每个字都透着真心。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身上，洒下一地碎金。那些不安与疑虑仿佛都被这温馨的时刻驱散了，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两情相许，或许是世上最美好之事。让人生出勇气，生出希望。
她低头看着祈愿带上那些古老的字符，觉得或许慕兰溪说得对，是她想太复杂了。十年前的月牙镇，或许真有个懂些安息古文的少年郎，偶然见到来自中原的她，便用这种方式寄托了稚嫩的情愫。这般想来，那些陌生的字符忽然变得可爱起来，倒也不失为一段美好的往事。
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浅浅的弧度，轻轻将祈愿带折好收起来，不再为此事挂心。
“你好生休息啦。”她见粥碗已空，便起身小心扶着慕兰溪走向床边。
“我已经好多了。”慕兰溪温声应道。
“那也要好好休息。大夫说了。”风吟板起脸。
“好，听你的。”慕兰溪顺从地躺下，却在她要离开时悄悄握住她的衣袖，“那你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风吟心头一软，在榻边坐下：“嗯，我就在这儿。”她轻轻为他掖好被角。
慕兰溪很快便沉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