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读规则
我第一次听到“第十三阅览室”的传闻，是在图书馆的复印室。那天晚上九点半，我正复印一份下周要用的资料，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图书管理员推门进来，他的脸色苍白得像刚从纸堆里爬出来。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复印机前，将一张旧借书卡放在玻璃上。卡片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像是用不同颜色的墨水写的，有些地方已经褪色，有些地方却鲜艳得刺眼。
“你是新来的研究生？”他突然问。
我点点头。
“晚上少待。”他说，“尤其是十点以后。”
“为什么？”我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按下了复印键。机器“吱呀吱呀”地吐出一张纸，他把纸递给我，“如果你看到这个，记住它。”
我低头一看，纸上印着一行标题——《夜读规则》。下面是十几条用不同笔迹写的条款，有些工整，有些潦草，像是不同的人接力写上去的。
夜读规则（第十三阅览室专用）
1. 十点后，若有人向你借笔，请将笔放在桌上，不要直接递到对方手里。
2. 若你发现对面座位的人没有影子，请立即换座位，不要回头。
3. 若书架间传来低语声，不要侧耳倾听，尤其不要分辨内容。
4. 若有人在你背后轻拍你的肩膀，请不要回头，用右手食指敲桌面三下。
5. 若你看到一本封面空白的书，请不要翻开。
6. 若有人在借阅台排队，请排在最后，无论队伍看起来有多“长”。
7. 若你在书里发现一张你的照片，请不要带走它。
8. 若你听到闭馆音乐提前响起，请不要离开座位，直到第二遍音乐结束。
9. 若有人问你时间，请告诉他“十点整”，无论现在是几点。
10. 若你在镜子里看到不止一个自己，请不要眨眼，直到多余的影像消失。
11. 若你想找一本书，却发现所有书架的编号都变成了“13”，请原地站立，数到十三，再寻找。
12. 若你违反了以上任何一条，请在闭馆前找到第十三阅览室，并在里面待满十三分钟。
我看得头皮发麻。这显然是某个无聊的人搞的恶作剧。但不知为何，我还是把纸折好，放进了口袋。
“这是谁写的？”我问。
“很多人。”他说，“也包括你。”
“我？”我笑了，“我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它。”
他没有解释，只是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了。”
我这才意识到，复印室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异常明亮，亮得有些刺眼。我走出复印室，图书馆的大厅里空无一人，所有的长椅都被推到了墙边，像是为了给什么东西腾出空间。平时总是亮着的借阅台，此刻也空无一人，电脑屏幕黑着，只有台面上的一盏小台灯还亮着，灯光被一个金属灯罩罩住，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我突然觉得有些冷。
我本想直接离开，但一想到导师明天要的资料还没找齐，我还是走向了社科阅览室。社科阅览室在二楼，平时我最喜欢待的地方。楼梯间的灯坏了一盏，忽明忽暗，我踩着自己被拉长又缩短的影子上楼，心里莫名地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