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鐸夸我戴着那根白玉簪好看。
他说这话时 我家烧的正旺。
他说你看 这火多像你大婚的红妆。
三天前 我爹刚为我和陆时砚定下婚期。就在下个月初八。时砚拉着我的手 在后花园里 笑得像个傻子。他说阿许 等了这么多年 我终于可以娶你了。
我羞红了脸 捶他。
那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一天。
可第二天 萧鐸就来了。
他是九千岁。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宦官。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他来温家提亲。
指名道姓 要娶我 温知许。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阉人。是个疯子。是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怪物。
我爹气得浑身发抖。当着他的面就把他递上的聘礼单子撕得粉碎。我爹指着他的鼻子骂。说就算我温家满门死绝 也绝不会把女儿嫁给你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萧鐸当时没生气。
他甚至还笑了。他那张脸长得极好看。比京城里任何一个公子哥都好看。可一笑起来 却让人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
他说 温大人 好骨气。
他说完 就走了。
我当时躲在屏风后面 吓得腿都软了。时砚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他对我说 阿许 别怕。
我怎么能不怕呢。
我怕得要死。
果然 第三天晚上 我家就着火了。
火是从四面八方烧起来的。等我们发现的时候 已经没有一条活路。下人们哭喊着乱窜。房梁一根根地塌下来。空气里全是烧焦的味道和绝望的尖叫。
我爹把我护在身下。用身体为我挡住掉下来的横梁。我娘哭着把一支白玉簪插进我发间。她说 许儿 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可我们跑不掉了。
整个温家 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炼狱。
我眼睁睁看着我爹被烧断的柱子压住。看着我娘被浓烟呛得倒下去。火光映红了她的脸。
我绝望地尖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我以为自己也要死在这里的时候。
一个人 踏着火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蟒袍。火星子落在他身上 连个印子都留不下。他闲庭信步 仿佛这不是火场 而是他家的后花园。
是萧鐸。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 蹲下身。
他伸手 轻轻拂去我脸上的灰。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他捡起我娘掉在地上的那根白玉簪 重新插回我发间。
然后 他笑了。
“阿许 你看。现在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2. **
火烧了三天三夜。
烧光了我整个家。烧死了我所有亲人。
我爹。我娘。我那刚刚学会走路的小侄子。
他们都死了。
我被萧鐸抱出了火场。他的怀抱很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香。像雪地里的松针。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眼睁睁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家 变成一片焦土。
我恨。
我恨得发疯。我张嘴去咬他的肩膀。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几乎咬进了他的骨头里。
他没躲。也没吭声。
只是低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悲悯。像在看一只不懂事的小兽。
直到我咬得没了力气。他才伸出手 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别哭。”他说，“以后 我会对你好的。”
我对你好的？
我听见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