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陈锋确定身下的阿东彻底放弃了抵抗,这才松开了手。

他侧耳倾听了片刻,不远处巡逻队剩下的三人还在继续向上游移动,手电光柱在林间晃动,显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阿东。

“脱衣服!”

阿东正捂着胸口,感觉自己被陈锋那一脚踹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疼得直抽冷气。

冷不丁听见这这几个字,他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忘了疼,只是呆呆地看着陈锋。

陈锋没时间跟他耗,声音又冷了几分:“快点!死人要有死人的觉悟,别逼我动手!”

说完,他眼神扫向邓振华,示意他去处理那个还晕着的。

邓振华刚把那叫阿东的士兵从地上拎起来,闻言撇了撇嘴,一脸不爽。

扒一个大老爷们的衣服,这活儿怎么想怎么别扭。但他还是嘟囔了一句“真晦气”,很诚实地走过去,开始动手扒那个昏迷士兵的衣服。

要不是打不过陈锋,邓振华多少要争取一下

阿东看着那边已经开始的“体面活”,再看看陈锋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心里一个哆嗦。

他毫不怀疑,自己再磨蹭下去,这位爷绝对会亲自动手。到那时候,可就真的一点体面都没了。而且自己已经“阵亡”,按规定就得听从处置,反抗也不占理。

算了,自己来吧。

阿东挣扎着坐起来,在陈锋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开始解自己作战服的扣子。

几分钟后,林地里多了两个只穿着裤衩、被自己的鞋带和皮带捆得结结实实的“阵亡”士兵。邓振华还很贴心地用他们自己的臭袜子堵住了嘴。

陈锋和邓振华则换上了崭新的蓝军作战服,臂章、头盔,一应俱全。

邓振华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压低声音,兴奋得两眼放光:“老陈,你这招高啊!换身皮,咱们不就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陈锋没理会他的兴奋,只是将换下来的红军装备仔细藏进一处隐蔽的树洞,用枯枝败叶伪装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检查了一下刚刚缴获的两支步枪和弹匣。

“走!时间不多了!”

陈锋检查完装备,猫着腰,率先钻出树林。

邓振华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像两片被风吹动的影子,沿着山坡的阴影,快速向着那座被灯光照亮的石桥摸去。

从坡上看,桥头的哨卡像一只趴在黑暗中的独眼巨人,惨白的车灯是它唯一的眼睛,将桥面和周围几十米的范围照得亮如白昼。

人影在灯光下晃动,机枪阵地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上游方向,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老陈,咱们就这么过去?”

邓振华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趴在陈锋身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叫,“这灯晃得,五十米外耗子跑过去都看得一清二楚。咱们这身皮,离远了看不出,一进灯光范围,不就露馅了?”

陈锋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在地上画了一条弧线。

那条线绕开了灯光照射的核心区域,贴着土路最外侧的边缘,那里是光与影的交界,也是哨兵视野最薄弱的地带。

邓振华瞬间就明白了。他咧了咧嘴,无声地冲陈锋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没有再多交流,等待了片刻,趁着一队巡逻兵刚刚走过,迅速从藏身的土坡后闪身而出。他们的身体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在移动,脚下的军靴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下都像是擂鼓。

周围是山林里各种虫豸的鸣叫,但在邓振华的耳朵里,这些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和哨卡那边传来的模糊人声。

两个人好不容易从哨卡边缘绕了过去,其中一个蓝军的新兵蛋子还看见了两个人!不过就瞥了一眼!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距离越来越远,哨卡上士兵的交谈声也愈发模糊。

两人已经走到了土路边缘,只要再横穿过这条不到五米宽的路,就能重新钻进对面的密林,彻底摆脱这个该死的哨卡。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邓振华甚至已经能闻到对面林子里传来的、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潮湿气息。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

“吱——”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夜空!

土路前方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转弯后,两道刺眼的光柱猛地探出,像两把锋利的光剑,瞬间将这片区域照得通明!一辆军用吉普车咆哮着从拐角冲了出来,速度极快。

完了!

这个念头在邓振华脑中炸开。

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在土路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距离最近的密林,足足有十米远。这个距离,在对方的车灯和枪口下,跟在广场上裸奔没什么区别。他们可不认为自己的两条腿能跑得赢子弹。

邓振华的身体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都这边直接干了。

电光火石之间,陈锋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试图逃跑,反而猛地向下一蹲,右手抓着左脚的鞋带,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压低了帽檐,做出一个正在系鞋带的姿态。

动作快得没有一丝迟疑,仿佛他早就准备在这里系鞋带一样。

几乎是同时,他左手闪电般地向后一扯,一把抓住了邓振华的裤腿,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差点把还僵在原地的邓振华直接拽趴下。

邓振华一个踉跄,总算回过神来。他看着陈锋的动作,脑子虽然还是懵的,但是还是假装自己在等陈锋,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吉普车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发动机没有熄火,发出“嗡嗡”的低吼。

“砰!砰!”

一声车门响,一个人影从车上跳了下来。

陈邓两个逆着光,在刺眼的车灯前,只剩下一个高大的黑色剪影。看不清军衔,更看不清脸。只有道手电的光柱晃了过来,和车灯的光交织在一起,将陈锋和邓振华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暴露无遗。

空气凝固了。

林间的虫鸣,远处的枪声,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世界里只剩下吉普车引擎的轰鸣,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陈锋低着头,眼角的余光能看到两双锃亮的军靴正踩着碎石路,向他们走来。他的大脑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对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偶然路过,还是专门来检查的?

他身上的蓝军军装,头盔,臂章,都是真的。

但口令呢?他们不知道口令!这是最致命的破绽。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一个低沉的,带着几分警惕的声音传来。

陈锋没有动,依旧保持着系鞋带的姿势。他在赌,赌对方只是例行询问,赌对方的警惕心没有那么高。

在哨卡附近,看到两个“自己人”在路边休整,或许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陈锋的手指在鞋带上打了个结,然后又解开,再打一个。他必须拖延时间,让自己的大脑想出对策。

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那两双军靴停在了他们面前。

没有得到回答,来人的警惕性显然瞬间提到了最高。

“咔哒。”

一声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那是手枪枪栓被拉动的声音。

邓振华的身体猛地一颤。

陈锋的心也沉了下去。

“口令!”

这一次的声音,已经不再是询问,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浓烈的杀气。

一道手电光柱死死地钉在他们身上,那军靴向前踏了半步,黑洞洞的枪口,已经距离他们只有两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