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蹲下身,用银针挑起绣绷上的孔雀绿丝线,丝线在阴雨天里竟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针尖刚接触到丝线,就传来轻微的 “嗡” 声,像是丝线在共鸣。他抬头望向绣庄斑驳的朱漆大门,门板上刻着的缠枝莲纹样已模糊不清,缝隙里嵌着褪色的丝线,有几处丝线竟深深钻进木头里,像是在缓慢生长,形成细小的 “线根”。门楣上 “云溪绣庄” 的牌匾漆皮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 “沈” 字,字的笔画间有细小的划痕,像是被指甲反复抠过,划痕里还嵌着半根暗红色的丝线,与绣片上的血迹颜色一致。
“民国三十五年,这里出过绣业惨案。” 林羽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落在几个白发苍苍的老绣娘身上,她们的眼神瞬间躲闪,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绣线轴,指节发白,“绣庄主人沈玉娘,绣技冠绝江南,尤擅‘双面透绣’,能在丝绸正反绣出不同纹样,比如正面绣并蒂莲,反面能透出鸳鸯戏水,人称‘玉绣仙’。当年国民党军官张镇南要为母亲绣‘百美图’当六十大寿礼,许了黄金百两,还承诺让她的绣品进南京博物院,沈玉娘却以‘绣品赠知己,不献权贵’为由拒绝。”
他摸出一张泛黄的绣稿复印件,是从省档案馆的故纸堆里翻出来的,上面的并蒂莲纹样与绣片上的一模一样,花瓣层次分明,叶脉细如发丝,甚至能看清每片花瓣上的露珠纹理。落款处 “玉娘” 二字娟秀有力,旁边还画着个极小的绣针图案,针尾刻着一个 “正” 字。“后来张镇南怀恨在心,诬陷她‘通共’,带着兵把她锁进绣庄后院的地窖,连同十八箱绣品一起,据说最后被活活闷死。可诡异的是,当年参与封窖的士兵里,有个逃兵后来在台湾的日记里写,地窖封死前,他听见里面传来‘簌簌’的绣花声,还有沈玉娘的笑声,说‘我的绣品永远烧不掉,我的技法永远灭不了’。”
林羽顿了顿,指尖划过复印件上的针脚:“更奇怪的是,十八箱绣品被付之一炬后,镇上有户人家夜里捡到半块烧剩的绣片,上面的并蒂莲竟还在慢慢显色,从灰败的白变成鲜丽的粉,就像刚绣成的一样。那户人家的女儿也是绣娘,后来突然疯了,嘴里反复念叨‘倒着绣,魂不休’。”
沈文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往后退了半步,撞到身后的石狮子,石狮上的青苔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刻着的 “民国三十四年立” 字样。“您…… 您怎么知道这些?这是沈家的禁忌,当年的记载都被张镇南烧毁了,连我爷爷都只敢说她是‘病逝’的……” 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蓝布包,包边用丝线绣着细小的缠枝莲,是沈玉娘的常用纹样。里面是一本线装小册子,纸页泛黄发脆,“这是我太爷爷的日记,他当年是绣庄的账房先生,里面提过一句‘玉娘并非闷死,地窖有密道,绣品藏于别处,李姓学徒心术不正’,可后面的三页内容被人撕掉了,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用手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