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裂痕里的倒影
老城区的秋老虎带着黏腻的潮气，缠在斑驳的砖墙上，把 “福安里 37 号” 的门牌浸得发白。林薇拖着行李箱站在楼下时，仰头看见三楼那扇临街的玻璃窗，映着灰蒙蒙的天，像块蒙尘的镜子，透着说不出的滞涩。
“302，钥匙插在门上，水电费单子在玄关柜子上。” 房东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递钥匙时指尖泛着青白色，“记住，别总对着屋里的镜子看，老房子，镜子都有点走形。”
林薇没太在意。作为自由插画师，她需要安静的独居环境，这栋月租八百的老房子，除了墙皮剥落、家具陈旧，没什么可挑的。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与旧木头腥气的风扑面而来，玄关的穿衣镜正对着门，镜框掉了漆，边缘裂着道斜斜的缝，像被人用重物砸过。镜子里映出她的身影，左眼角那颗浅褐色的痣格外明显 —— 这颗痣从小就跟着她，是她身上最醒目的标记。
房间比照片里小，朝南的窗边摆着一张旧书桌，阳光透过积灰的玻璃洒进来，在桌面上投出细碎的光斑。最让她满意的是嵌在卧室墙里的穿衣镜，比玄关那面大得多，虽然镜面边缘也有几处细小的裂痕，但对习惯对着镜子画自画像的林薇来说，足够用了。
收拾到傍晚，林薇坐在书桌前准备动笔。她习惯性地抬头看向穿衣镜，想观察自己的神态，却在目光扫过镜中倒影时，顿住了笔。
镜中的自己，左手食指第二节，赫然横着一道细小的划痕，像被指甲划出来的，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红。
林薇皱了皱眉，放下笔举起左手 —— 食指光洁如初，连个印记都没有。“眼花了吧。” 她嘀咕着，揉了揉眼睛。最近赶稿熬了几个通宵，视力本就有些模糊，加上镜面有裂痕，难免会看错。她重新看向镜子，镜中食指的划痕还在，甚至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动了动，像活的一样。
一股凉意顺着后颈爬上来。林薇猛地站起来，走到镜子前，凑近了仔细看。镜面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镜中倒影的五官和她一模一样，左眼角的痣也清晰可见，可那道划痕，就是固执地停留在镜中食指上，和现实形成刺眼的反差。她试着用手指蹭了蹭镜面，镜中划痕被 “蹭” 得模糊了些，可现实中，她的手指依旧干净。
“老房子的镜子，果然不靠谱。” 林薇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转身去厨房倒水。路过玄关时，又瞥见那面带裂痕的穿衣镜，镜中的自己正背对着她，姿势和她此刻的动作完全一致，可当她猛地回头，镜中倒影也跟着回头，嘴角却似乎咧开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 快得像错觉。
夜里十点多，林薇被一阵渴意弄醒。客厅的灯坏了，她摸黑走向厨房，经过浴室时，顺手推开了浴室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浴室镜子里映出自己的身影。她没多想，转身去接水，可刚拧开水龙头，就听见身后传来 “咔哒” 一声轻响，像镜子被碰了一下。
她回头看向浴室镜子。月光下，镜中的自己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瞳孔是浑浊的灰白色，像蒙了层雾。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镜中倒影的眼皮，缓缓眨了一下 —— 而现实中的她，根本没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