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目光猛地一闪,如同鹰隼,紧紧攫住朱天。眼前的少年被突然带入此地,面对自己这等人物和逼问,眼神中虽有紧张,却无慌乱,反而有种异常的冷静和……自信?他沉吟片刻,对门外沉声吩咐了一句。东西很快被送來。
朱天在徐达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动作略显生疏却条理分明。他将那撮受潮的火药粉末倒入清水碗中,用木棍缓缓搅拌:“将军请看,此谓‘水选法’。颗粒沉底,杂质木屑浮起,可得更纯药末。”他小心撇去浮沫,将沉底的火药捞出,稍沥水分,然后将其倒在摊开的皮革上。
“接来来,需将其轻轻压碎,但不可过细,碾成均匀小米粒大小为佳。”他用另一块皮革覆盖上去,模仿着记忆中实验课的操作,小心而用力地按压、研磨。“如此造粒,增大药末间隙,便于空气流通,不仅受潮不易,点燃更易,燃烧更为迅猛充分,威力可倍增!”
徐达一开始身体前倾,眼神中的审视和怀疑几乎化为实质。但随着朱天的动作和讲解,他的姿态不知不觉变了。他身体微微前探,眼神中的凌厉逐渐被一种极度的专注和越来越盛的震惊所取代。他是沙场老将,太清楚火器在攻坚、野战中的重要性,也太清楚火药效能不佳对战局的影响!这少年寥寥数语,几个看似简单却从未有人想过的动作,竟似点破了一层困扰军中工匠许久许久的窗户纸!这若是真的……
朱天将初步处理好的颗粒火药推到徐达面前,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将军可即刻寻绝对可靠之工匠试之!就在此院中,当场验证!若此法无效,或效力不增,小子项上人头,将军随时取走!绝无怨言!”
徐达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那皮革上的颗粒火药,手指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深深看了朱天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包含了惊骇、狂喜、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军人的雷厉风行。他没有再说一个字,紧紧攥着那点火药,转身大步离去,脚步声如同闷雷,震得值房似乎都在回响。
值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留下朱天一人,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硝烟味。他缓缓坐回板铺,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冰凉地贴在身上。第一关,似乎……过了?
……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窗外日头渐渐西斜,将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
值房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不再是军官,而是两名面白无须、眼神淡漠的宦官,声音尖细而刻板,不带丝毫情绪:“跟咱家走,陛下要见你。”
终于来了!终极的一关!
朱天的心脏再次提起,几乎跳到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微颤,整理了一下被抓扯得褶皱不堪的迷彩作训服,努力挺直脊梁,昂首跟了出去。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他没有被带入想象中金碧辉煌、百官朝拜的金銮殿,而是被引至一处相对僻静的偏殿。殿内陈设简朴,甚至有些空旷,但自有一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肃杀威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一个穿着明黄色常服、身材高大、肩背宽阔的男子,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大明疆域舆图。那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压抑着无尽的力量和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