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我看着那个代号,指尖隔着粗糙的纸张轮廓轻轻拂过冰凉的图纸,喉咙有些发堵。这是欧阳先生给我起的名字,既是保护,也是鞭策——从零开始,也只能从零开始。
温教授放下铅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欧阳很有眼光。他把你的设计稿匿名送去竞拍,是想试试水,也是为你铺路。今晚去看看,心里有个底。”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盯着我,“苏屿,记住,图纸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好的设计,也要有匹配它的平台和勇气才能发出真正的光。三年了,你还要躲在你父亲的名字后面多久?”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在我最隐秘的伤口上。我猛地攥紧了图纸,纸张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是啊,三年了。我躲在温教授的庇护下,躲在“Zero”的面具后,躲在工地的尘埃里,用自虐般的体力劳动麻痹着那颗被碾碎的心。我惧怕那个曾经耀眼的名字带来的屈辱回忆,更惧怕……再次站到顾承泽面前时,那个“丧家犬”的烙印是否依然清晰?
“还有这个,”温教授没理会我那瞬间的僵硬,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扁平的黑色盒子递过来,“欧阳让人送来的。今晚穿它。”
我迟疑地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崭新的西装。不是顶级奢侈品牌那种咄咄逼人的张扬,但质地精良,剪裁含蓄而流畅,深沉的午夜蓝,袖口内侧用极细的同色丝线绣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字母“O”——欧阳的印记。
“面子功夫,有时候也是必要的铠甲。”温教授的语气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关切。
云顶会所,悬浮在城市CBD核心区的最顶端,名副其实的云顶宫殿。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外,是铺陈开来的、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散落的星河,璀璨迷离。
水晶吊灯的光芒被地面的深色大理石反射,交织成一片冰冷而辉煌的光海。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微醺气息、高级香水交织的浓烈芬芳,还有衣香鬓影间低语浅笑带来的无形压力。所有男男女女都像精致的橱窗模特,穿着动辄六位数的华服,戴着足以闪瞎人眼的珠宝,在舒缓的古典乐背景音中优雅地游弋、交谈。这里是金钱与权势具象化的修罗场。
我穿着那身午夜蓝的西装,戴着黑色口罩,尽量把自己缩在角落不起眼的阴影里。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没有动过的苏打水,冰凉的杯壁汲取着我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薄汗。西装熨帖,包裹着我因长期体力劳动而变得精壮的身躯,却像一层格格不入的伪装。我仿佛能感觉到那些不经意扫过的目光,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穿透口罩,落在我这个闯入者身上。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拍卖会在“海韵”厅举行。厅内灯光暗了下来,只余下拍卖台上明亮的光束。穿着黑色礼服、戴着白手套的拍卖师开始用他那极具煽动性的语调介绍一件件拍品:古董瓷器、名画、稀世珠宝……举牌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一次落槌都伴随着轻微的惊叹和掌声。
我的神经紧绷着,目光死死锁定在拍卖师身后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那里正交替展示着即将开拍的珠宝设计稿效果图。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