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庶女藏锋
暮春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日，将宁远侯府的青瓦白墙洗得发亮。
西厢房内，苏婉卿坐在窗边绣着一幅《松鹤延年图》。
银针在细缎上游走，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声。
已是酉时三刻，屋内却还未点灯，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见她低垂的脖颈，白皙得如同一段新藕，微微有些弯曲，显出一种柔顺的弧度。
“姑娘，该点灯了，仔细伤了眼睛。”
丫鬟云雀端着烛台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大夫人房里的珊瑚方才又来传话，说让您明日去崇福寺上香时务必穿上那件藕荷色的褶子裙。”
“知道了。”苏婉卿手下针线不停，针尖在细缎上起落，那只仙鹤的羽翼已渐成形。
云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那件裙子颜色旧不说，袖口还磨得起了毛边，分明是前年裁的旧衣。明日傅家夫人也在，大姑娘肯定穿得光彩照人，偏偏让您……”
“云雀。”苏婉卿轻声打断，抬起眼来，“那件裙子料子是杭绸的，穿着很舒服。”
云雀噎住了，看着自家姑娘平静无波的脸，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姑娘！您怎么就不知道争一争呢？明日傅夫人可是来相看未来儿媳的！虽说傅家公子与大小姐有婚约在先，可万一……”
“没有万一。”苏婉卿低下头，继续绣那只仙鹤的眼睛，“嫡母安排我明日同去，不过是充个数，显得她贤良大度，不苛待庶女罢了，咱们若当了真，反倒惹祸上身。”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手下针线却丝毫不乱，仙鹤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走。
云雀还要再说，苏婉卿却已收了最后一针，将绣绷举到灯下细细打量。
烛光跳跃，映得她侧脸柔美，却无端透出几分清冷。
“收起来吧，这是给祖母的寿礼。”她将绣品递给云雀，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至于明日，母亲让我穿什么，我便穿什么。让我说什么，我便说什么。咱们安安分分的，就好。”
窗外雨声渐密，敲在荷叶上，噼啪作响。一阵风过，带来潮湿的泥土气息，也送来正房里隐约的欢笑声——那是苏婉如正在试穿明日要戴的新头面，金簪玉钗相击，清脆悦耳。
云雀看着姑娘沉静的侧脸，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家姑娘原是这宁远侯府最出色的女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是那一手刺绣功夫，连宫里的绣娘都未必比得上。
可自从三年前生母林姨娘病故，姑娘就像变了个人，收起所有锋芒，在这深宅大院里做起了最不起眼的人。
“若是林姨娘还在……”云雀哽咽道。
苏婉卿目光微凝，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案上一方旧砚——那是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砚台冰凉，她却仿佛触到记忆中温暖的指尖。
“母亲去时说过，”苏婉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
2 暗流涌动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雨幕中模糊的正房轮廓。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青砖地上，像一株柔韧的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