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自动门哗啦一声打开，救护人员推着担架床冲进来，轮子碾过冰冷的光洁地砖，发出急促的噪音。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浑身是血，意识模糊，最扎眼的是他下身只穿着一条脏兮兮的、被血和污泥染得看不出本色的红内裤。
“车祸，多处外伤，疑似内出血，血压持续下降！”救护员语速极快地跟交接的医生说着情况。
我叫林薇，是今晚的值班护士之一。我们迅速将伤者推进抢救室。剪开他身上残破的衣服，清理，检查，建立静脉通道。他的情况很糟，失血过多，生命体征微弱。主治医生李医生眉头紧锁，下达着各种指令。
“把他身上所有衣物都清除，快！”李医生喊道。
我负责处理衣物。当剪刀碰到那条红内裤时，伤者似乎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极轻微的、像是被扼住的嗬嗬声。我没太在意，重伤员常有无意识的神经反射。利落地剪开，扯下，团成一团，和其他破布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医疗废物专用黄色塑料袋里。抢救继续，监护仪上刺耳的滴滴声揪着每个人的心。
忙碌了将近两个小时，伤者的生命体征总算暂时稳定下来，被推往ICU进一步观察。我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感到疲惫袭来。和同事交接完，我开始清理抢救室。这是规矩，每处理完一个重患，必须立刻清理现场，补充药品和器械。
我拿起那个装着他衣物的黄色垃圾袋，准备扎紧口扔进大型医疗废物回收桶。不知怎的，我下意识地朝袋子里看了一眼。破碎的外套，撕裂的牛仔裤，染血的衬衫……等等。那条红内裤呢？
我愣了一下，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一个专门用来放置废弃物的不锈钢台面上。扒拉了几下，确实没有。怎么可能？我明明亲手扔进去了。难道是混在其他垃圾里了？我又检查了抢救室床下的垃圾桶，甚至看了看地面角落。没有。那条刺眼的红内裤，就像蒸发了一样。
“小薇，找什么呢？快点清理，准备接下一个，刚通知有醉酒的马上到。”护士长在门口喊了一句。
“哦，没事，马上好。”我压下心里的疑惑，大概是我太累记错了，或许顺手和纱布什么的混在一起扔了？我没时间深究，快速将台面上的废物重新扫进袋子扎好，扔进大桶，然后消毒台面，更换床单，准备迎接下一个病人。
后半夜忙碌不断，几个醉汉，一个哮喘发作的孩子，等我终于能喘口气坐下来写记录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交班时间快到了。
我打着哈欠，准备去休息室冲杯咖啡提神。经过ICU重症监护区时，我下意识地朝里面望了一眼。那个车祸伤者就在最里面靠窗的床位，身上插满了管子，监护仪屏幕的光幽幽闪烁着。
我的脚步顿住了。
ICU的玻璃是透明的，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病人盖着白色的无菌薄被。但是，在被子边缘，靠近他腰部的位置，赫然露出了一小截鲜艳的红色！
我的心猛地一跳。那颜色……太像那条消失的红内裤了。
不可能！绝对看错了。肯定是某种红色的监护导线或者别的什么医疗器械。我安慰自己，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为了打消这荒谬的念头，我决定进去确认一下。ICU有严格的进出规定，但我作为参与抢救的护士，找个查看病人情况的借口进去看看也不算太突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