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视角
十岁那年,我被亲生父母扔在了后山。十八年后,我站在法院门口,看着他们的幸福被我亲手埋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尝到了复仇的滋味。
那天在县医院,医生拿着化验单,眉头皱得很紧。他让我父母坐下,说我是间性人,外表是男孩体征,生物学上却是女孩,建议尽早做手术恢复女儿身。我父母没听懂“间性人”是什么意思,只抓住了医生最后说的“没有生育能力”。
我攥着洗得发白已经毛边的衣角,跟在爸妈身后。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呛得人难受,我偷偷抬头看他们的背影,想不明白自己明明能站着撒尿,有时尿得比爸爸还远,怎么医生一句话,我就成了“小丫头片子”。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灶房里点着煤油灯,昏黄的光透出来,把爸妈的影子投在砖墙上,绷得笔直。妈妈先开了口,声音尖得像被针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爸爸蹲在门槛上,烟锅子在地上磕得“啪啪”响,火星溅出来,很快灭在冰冷的空气里。“医生说的是人话吗?我养了十年的儿子,怎么就成了‘不男不女’的东西?还不能生?”
妈妈突然抓起桌边的搪瓷碗,“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瓷片溅到我脚边,我吓得往后缩了缩,脚后跟磕在墙角,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肯定是医院弄错了!咱俩健健康康的,怎么会生出这种怪物?”爸爸猛地站起来,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不行明天再去市里查!要是还这么说,我……我就把这祸害扔了!”
“扔?往哪儿扔?”妈妈扑过去抓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这么大个孩子说扔就扔?扔了谁给咱们养老?谁给咱老李家传宗接代?”她的哭声突然涌出来,混着骂声:“造孽呦,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怎么就跟了你?还和你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爸爸一把推开她,妈妈踉跄着撞在粮囤上,麻袋里的玉米“哗啦”响了一片。“你没听见医生说吗?他没有生育能力!我老李家独苗,他绝了老李家后了!现在你让我怎么办?”爸爸的声音发颤,却带着狠劲,“这娃就是个祸害!留着他,我咋面对列祖列宗!咱们老李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明天就把他扔到后山去,让野狗叼走!不行咱俩再要一个,总能生个正经的儿子!”
妈妈听到“再生一个”,哭声突然停了。她抹了把脸,眼里的泪还没干,却透出点狠劲:“对……再生一个!我才三十,还能生!这祸害留着也是丢人,眼不见为净!”
爸爸喘着粗气,捡起地上的烟锅子重新装上烟,火星在黑暗里亮了一下。“就这么定了。”他的声音沉得像磨盘,“明天天不亮就走,别让村里人看见。”
我缩在墙角,眼泪砸在满是裂缝的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的味道。我知道,从明天起,我就不是李家的娃了,我是他们要扔掉的“祸害”。
第二天凌晨,天还黑着,爸爸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拉着我往外走。妈妈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干硬的窝头,却没递给我。山里的风刮在脸上生疼。我走得慢,爸爸就拽着胳膊往前拖,我的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直抽气,却不敢哭出声。